就這樣吧,在這裡坐着也不過是浪費煤油燈,哈利連忙将燈熄滅,在床上翻滾。
他真的很想跟小金礦多多接觸!
可是會不會太冒昧?
翻來覆去最後一把拉起被子罩住腦袋,睡吧睡吧,郵票都貼了,這價值1便士的誠意他必是要表現的。
但夏洛克比他想象中要好說話太多,尤其是面對演繹法時,他第一次收到了滿滿3頁紙的回信,離半盎司就差一點點,誠意足得讓哈利甚至有點心慌。
尤其是開篇的——
見字如晤,感謝你的關心,分屍案并未對我造成過多困擾,失眠于我是常态,與案件無關……
雖然後面的内容哈利也都認真讀完做好筆記,可這句話在他心中的痕迹卻比刻意做好的筆記讓他記得更深。
可睡眠于他而言,向來不是什麼難事,為此,他咨詢蘇格蘭場的其他人,除了常規的薰衣草和睡前熱牛奶,他還得到老湯姆熱情推薦的燕麥。
當然,也有可能是燕麥太多老湯姆賣不出去的緣故。
不過哈利還是将這些都總結下來給夏洛克反饋回去,并且熱情推薦,如果對方需要,他可以将材料縫制成香包,挂在床邊或許更有效。
但那不還隻是一個小小的提議嗎?
夏洛克怎麼就快進到對他寄出香包的事情表達感謝的程度了?
要知道一個香包可不隻是兩片布縫起來這麼簡單,薰衣草、燕麥也都要算價格的!
嘶——
哈利捂住胸口,拼命安慰自己,那可是小金礦,智商為9的小金礦,在信裡引經據典諄諄教導他演繹法的小金礦,救過他的小金礦!
為了他,5便士3法新又怎樣。
不,還是會心痛。
雖然這麼想着,哈利腳步一轉,一改剛才的輕松惬意,飛速“殺”回郵局,把信要回來。
他已經要花5便士3法新了,那就把信也包進包裹一起送出去吧,不能額外多花1便士了!
有些蔫的進入辦公室,哈利從桌下的籃子裡拿出兩塊沒用過的新手帕,又溜達到公共區拿來針線,習慣性把針在頭上蹭兩下,認真地開始縫合手絹。
起碼他現在能節省線的錢。
“哈利,卡爾找~”雷斯垂德打開門探進來個腦袋,嘴邊還挂着看好戲的笑,就連尾音都跟着轉彎,看得哈利隻想起身朝他肩膀來一拳。
這家夥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老夥計,你這又是在幹什麼?”雷斯垂德每次過來都會被哈利迷惑到。
最開始對方還很認真的一遍遍抄《警察訓令》、寫檢讨。
可後來,漸漸就開始在警局問大家辦案時會不會注意地上掉落的煙灰,能不能根據煙灰顔色判斷是哪款雪茄,這也就算了,前段時間他甚至更離譜的在警局到處問治療失眠的偏方。
天知道他們案件來了不眠不休,案件結束一個個恨不得昏迷過去,睡不着?那隻能說是不夠累。
雷斯垂德以為那就是哈利的極限,沒想到,今天這人是在……
繡花?
“做香包啊,沒見過嗎?”哈利長歎一口氣,蔫頭耷腦地将縫合一半的手絹放在桌上,他倒不是愁給夏洛克寄東西,而是……
走到訓練場,卡爾已經拿着半人高的棍子守在台中央,靜等他過去。
“快點!”
哈利依言小跑着上去,還沒站穩最後一個台階,一道勁風呼嘯而來,擡眼間,卡爾手中的長棍已然攜千鈞之力橫掃過來,哈利本能地後仰,長棍擦着鼻尖劃過,帶出的強風撩起發絲。
不給哈利任何喘息的機會,長棍繼續追進,上挑下刺,左劈右砍,在卡爾手中舞得虎虎生風,棍影如織網般牢不可破,然而深陷其中的哈利卻腰身一擰,像泥鳅般從棍下穿過,又輕巧翻身,長棍貼着他的警服砸在地上,咚咚作響,哈利甚至能感覺到長棍即将斷裂的咔嚓聲。
約莫35分鐘,已經拿捏住卡爾習性的哈利就地一滾,不動了。
今天能混過去嗎?
“起來!”卡爾一手叉腰喘着粗氣,一手用棍子戳着前面癱成“餅”裝死的家夥。他不明白,明明這家夥身手相當優秀,怎麼就能膽小成這樣,躲躲躲,就知道躲!
哈利翻滾一圈從仰躺改為跪趴,雙手撐地,汗水在鼻尖凝聚,又大顆大顆砸向地面,呼吸急促,但肉眼可見的,還有餘力,看得卡爾心頭陣陣冒火。
“再來!”卡爾雙手握緊長棍,攜着巨力向哈利肩膀砸去。
還來?
其實已經躲到麻木的哈利腦子一片空白,憑借本能身體一側,腳下急速向後退兩步,棍子幾乎擦過肩膀頭,再次閃避。
棍子收不住力道,砸在地面發出砰的一聲,煙塵也随之翻騰上來。
這一棍,比之前的力度都要大。
卡爾生氣了。
“躲什麼躲,攻擊!”卡爾眉毛一挑,眼睛狠狠瞪向對面,像是看着不成器的幼崽。
哈利拳頭攥緊,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身體一縮守住要害,在密不透風的棍雨中來回躲閃,肌肉線條優美,雖然疲憊但不顯狼狽,睫毛上還挂着汗水,襯得咖啡色的眼眸晶亮,耳朵也時不時動兩下判斷棍子的落點,身姿宛如靈巧的獵豹。
可這一切在卡爾眼中看不到半點美感,反而感覺越發可惡,一個月了,這都一個月了,怎麼這個家夥還是溜得比耗子還快,都是什麼破毛病,怎麼就改不過來呢。
他氣惱至極,一時間棍子失去章法,朝着哈利胸口戳去。
而在這時,哈利突然神情大變,他下意識擡起一隻手護住胸前的小玻璃瓶,另一隻手用力抵住棍頂,在卡爾的全力攻擊下,竟也隻是後退了步又站穩了。
卡爾的目光一亮,他就知道這家夥肯定藏着點東西,不過他已經找到“弱點”了。他開始有意無意地攻擊着小瓶子,哈利原本隻是護着,但玻璃瓶搖搖晃晃,三兩次下來,差點真的被砸到。
那顫顫巍巍的瓶子,就好像曾經顫抖着的院長爺爺。仿佛在嘲笑他,他保護不了爺爺,也保護不了瓶子。
又一次,卡爾的棍尖即将戳到瓶子,哈利攥着瓶子的手一緊,猛地吸口氣,身形古怪地一錯身,仿佛沒有骨頭般靈活地繞過卡爾面前,拳頭倏地抵在卡爾太陽穴上,“結束了,卡爾警督。”
太陽穴處傳來壓迫感,但卡爾并沒有半分不滿,他緊抿的嘴唇終于咧開,“好小夥。”
哈利聽到聲音,才驟然吐出一口濁氣,斜倚在旁邊的柱子上大口喘息。
這還是近一個月來他第一次得到誇獎,當然,也是他第一次反擊卡爾并且成功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手又上了個台階,但重新遇到之前的問題會不會再次躲閃,他也說不好,畢竟他跟卡爾之間隻是練習,而且卡爾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專盯着他的瓶子。但歹徒不一樣,那群人是真的想要他的命,而他答應過爺爺,是一定要好好活着的。
“行了,換件衣服準備巡邏。”哈利聽見這話眼睛一亮,趕緊回去拿毛巾擦汗,将剛才的想法抛之腦後。
卡爾說過,一個遇到事隻會躲的警察沒有巡邏的意義,所以剝奪了他巡邏的資格。原本哈利是不在意的,但不巡邏就連薪水都會再扣2先令時,他就很介意了,那可是珍貴的2先令!能買26個雞蛋!
臨走前,哈利想了想,還是把沒縫完的手絹也放在幹淨口袋裡裝好,還額外順走一根針和一小團線。
他總得給夏洛克縫個名字在上面吧,剩下的明天他再還回來。
夜巡的區域還是跟往常一樣沒什麼新鮮的,哈利和雷斯垂德一起跟在卡爾身後,照例再巡視一圈聖約翰孤兒院就可以回去了。
可就在他們轉過街角時,卻發現聖約翰孤兒院門前的枯草坪上擠滿了人。
“盜墓賊偷到孤兒院門前真是惡心。”
“良心都被泰晤士河的水熏黑了!”
盜墓賊?耳朵裡捕捉到敏感信息,三個人互相對視,一邊向裡走去一邊維持秩序,“小心點别摔倒,都在這兒幹什麼呢?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警察!”
“是警察來了?”
“快讓警察進去!”
看到他們的穿着,大家擠擠挨挨地硬是讓出一條供一個人穿行的小路,路的盡頭,有兩個人正跪在地上,被打的鼻青臉腫,兩人旁邊還有幾個半大的孩子,甚至有一個根本沒理會什麼警察不警察的,攥緊拳頭還想繼續打。
而他們面前,是一個挖開的大坑,坑裡有一副開了個洞的棺材。
那倆人看到他們就跟看到了救命稻草般,趴跪着就想撲過來,嘴邊還大喊:“警官先生,我們要報案!”
哈利看着面前的情況,再聯想剛才聽到的幾句閑話,仿佛聽到了今年最大的笑話——
盜墓賊要報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