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他們開口,眼看着剛才攥拳頭的小家夥又“咚”地給了那倆人一拳,嘴裡還不停叫罵着,“你們這些無恥的家夥,還敢叫警察,你們遲早會下地獄的!”
那小孩看着也就7、8歲大,黑黑瘦瘦,臉上還沾了抹灰,衣服上的補丁連着補丁,袖子長的蓋住半個手掌,襯得整個人看起來越發瘦弱。
哈利看着小孩猙獰又悲痛,一時間有些恍惚,離得近的雷斯垂德反應極快地上前兩步,攥住小孩的胳膊,“别動!”
被雷斯垂德健碩的手臂牽制住,小孩半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可他依舊掙紮着,扭臉朝向地上的兩人吐口水,雙腳不斷踹踢,像隻小豹子一樣龇牙咧嘴地想撕碎對方。
哈利怔怔地看着小孩,他的臉上寫滿仇恨和化不掉的悲傷,那種表情他再熟悉不過,甚至很長一段時間天天都能在鏡子裡看到,就是院長爺爺剛去世時的自己。
這讓他忍不住走過去,從雷斯垂德手裡接過小孩,他沒有鉗制對方,而是用雙手握着對方的雙手,就像記憶裡,曾經報案的派出所警察對待他一樣,半蹲下來,視線與小孩兒齊平。
“别害怕,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這裡發生了什麼。”
“ha……”雷斯垂德剛要開口,卻被卡爾止住,隻能不明所以地站在旁邊。
小孩兒像個小刺猬一樣,警惕都挂在臉上,他雙手不斷用力向後縮,哈利沒有阻攔也沒有撒手,反而順從他的力道踉跄着向前,就好像要被他拽倒了一樣。
小孩兒立刻就頓在原地,身體也不自覺地挺直,似乎随時都能支撐起對面的大個子。
哈利隻是假意搖擺幾下,就重新穩住,上下晃動着兩人交握的雙手,嘴角勾起眼睛也彎彎的,“你的手很涼,急的連衣服都沒穿好就跑出來了是吧,暖一暖就不冷了。”
從來沒有一個大人會注意到他冷不冷,更不會有穿着光鮮的人在意一個破破爛爛的小鬼頭是不是受了委屈,而且明明他是打人的那一方。
湯姆張了張嘴,稚嫩的聲音卻帶着不常說話的幹澀和沙啞,“我是個孤兒。”
“嗯嗯。”哈利的表情沒變,笑容依舊燦爛。
“孤兒院裡可沒有好東西,都是社會的渣滓,騙子,殺人犯!”
“那你是嗎?”哈利歪着頭看向那個眸光澄澈的男孩。
“我不是,可他們都說我以後一定是。”他的嘴角撇呀撇,明明是想裝作不在意的,最後還是沒控制住垂下去,聲音裡也染上了哭腔。
男孩的話使得旁邊的孩子們神情各異,有的耷拉着腦袋,有的憤憤不平地看向他們,更有的甚至想沖過來,卻被湯姆一個眼神定住了。
所以這個小家夥是個領頭的,哈利暗自記下但沒有表現出來,他緩慢的放下一隻手,見男孩沒有趁機躲閃,才從口袋裡掏出手帕遞了過去,“好孩子,你當然不是。今天的風似乎挺大,我看見沙子吹到你眼睛裡了,擦擦吧。”
湯姆看着白色的絲綢手帕,細膩柔軟,他低頭看向自己剛才被松開的那隻手,灰一塊白一塊,他也仿佛頭一次發現自己黑色的指甲縫跟對面男人粉白交接的指縫對比如此明顯。
對面是個有錢人,有錢人都很會騙人,他早就看透了。
“用不着。”他倔強的用袖子抹了把臉,平靜才不過幾秒就又掙紮起來。
哈利察覺到男孩的動作,也跟着看向手帕,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觸及到對方的自尊,内心扶額,果然對他來說這種“高級貨”最該出現在二手交易市場。
他收回手帕随意地塞進口袋,還沒等開口,耳後就傳來一陣破風聲。
他近乎本能地想躲開,可這一個月的特訓着實是有點效果——
為了工資,也要帶着民衆一起躲!
他身體朝前一撲,像蓋被子似的把小孩環在懷裡,正要就地一滾,身後的風聲驟然停滞,他困惑地回頭,拳頭正好被卡爾格擋在半空。
卡爾的手攥緊揮過來的拳頭,來人是個30多歲的青年,棕色頭發,身材高挑,小麥膚色,眉頭緊鎖着,眉心處留下深刻的紋路,一臉的胡茬,看着有幾天沒刮。
“毆打警察?”卡爾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什麼警察,你們這群惡狗隻會拿錢辦事,連孩子都欺負,把湯姆放開!”
周圍的孩子們見到青年被攥住手,場面一下子就失控了,紛紛圍上來,甚至把報警的兩個人擠了個趔趄。
聽到聲音,哈利懷裡的孩子嗖一下掙紮着探出腦袋,看到來人,就像幼崽看見媽媽似的撲騰着想往對方那邊跑,頭上的卷毛都跟着支棱了幾分,“吉米!”
聲音是哈利沒聽過的安心。
哈利見狀松開手,那孩子就像風筝一般倏地脫離手心,還以為他們都發現不了似的地偏移軌道,狠狠踹了兩個盜墓賊一腳才竄到青年身後。哪怕是一隻手被攥着,吉米仍舊擡起另一隻手摸了摸湯姆的卷卷毛,“一群不聽話的小毛頭!”
湯姆聽到話後,不服氣地撇嘴争辯,“分明是那些無恥的盜墓賊!他們想偷院長爺爺的屍體被我們發現,就誣陷我們殺人!”
什麼情況,殺人?還有,他們不是盜墓嗎,偷什麼屍體啊?
哈利不動聲色地移動到雷斯垂德旁邊小聲詢問,得到的消息刷新了他的固有觀念——
跟他之前看到的各種盜墓小說不一樣,這邊的人沒有在墳墓裡放陪葬品的傳統,最“值錢”的反而是屍體本身,尤其是1823年左右出台的死刑有關法案,死刑犯的數量驟減,而醫學院恰恰是靠着他們的屍體進行研究的。
“我敢打賭,這倆人背後肯定又得牽扯出一個醫學院,或者不止一個。”雷斯垂德用手捂着嘴在哈利耳邊輕聲說。
不是吧,偷屍體研究?還是醫學院!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