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的眼神銳利如鷹隼,遨遊天際間驟然出手,一擊必中。
他喉頭滾動出一聲響亮的咳嗽,如同喪鐘,立時将武璇定在原地,黃豆大的汗珠顆顆滾動,打落在地。
站在太宗身邊的李治忍不住心中搖頭。
臨時掉鍊子,神仙來了也救不了她了。
他能做的都做了,再多的行為,便會累及自身。
李治并不認為武璇,乃至他心中有好感,甚至算得上喜歡的媚娘,能夠壓過自己在父親心中的地位。
“這就是她的命了。”
李治閉眼,心中為武璇默哀幾息,不再多言。
武璇頂着太宗嚴厲的眼神,用力攥緊衣擺,餘光瞥見手腕處,不由得心頭一跳。
那有一條黑線,正不斷往上蔓延,如同一隻張口巨蛇,蓄勢待發,要從她手腕處一路向上,直至吞噬她的心髒。
之前的計劃行不通了。
想做李治的幕僚,但很顯然,她和李治都沒有互相信任到那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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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武璇心中所想,他為李治獻策,是各取所需,李治用她的計策獲取在太宗心中的地位。
她則靠李治獻策後産生的政治效應,獲取氣運加持,對沖黑線的死亡威脅,順便還能混個幕僚當當,為未來打下基礎。
但很顯然,李治對她并不看重,甚至隻把她當一個,可以出奇策,随時可以丢棄的棋子。
武璇咬緊牙關,你不仁,别怪我不義了。
李治不許要的幕僚,也可以給太宗嘛,跟着太宗混,絕不會三天餓九頓。
“陛下,臣之所言,均為陛下考慮,此為臣之一腔赤誠,昔文德皇後以齊景公以馬死殺人谏陛下,今臣不敢以文德皇後之賢自居,願效文德皇後之谏,請陛下聽之,臣死而無憾。”
“今西域諸國,以天山為門戶,若取高昌,定州縣,西突厥乙毗咄陸可汗将再無東進可能。”
武璇目光灼灼,言語間盡顯豪氣,她支起半身,揚水為圖,畫下大唐邊境,強勢将高昌納入其中。
細白的手指點在高昌國土上,口中卻道:“此若為大唐國土,則邊境不懼突厥來犯矣,可若西取高昌,未來如何處置,勢必又是一場風波,以陛下之見,若取高昌,群臣會如何處置其國?”
“自是設立羁縻。”太宗屈膝而坐,單手置于膝上,雖姿态閑适,卻依舊不容忽視。
武璇與其對望,稚嫩的臉上卻笑了:“若陛下願其為羁縻,何故遲遲不肯下旨,令突厥舊部,遷入薛延陀,反而一直壓制群臣議論呢,依臣看來,陛下是在等人給出理由,這個理由甚至不需要多麼完善,隻要有這個人起頭,陛下便能順勢為之。”
太宗手中茶盞至于桌上,嚴肅的面容有些許放松,眼角的皺紋中都有了絲縷笑意。
“你倒是乖覺,撺掇朕的兒子,來做這個起頭之人。”
武璇搖頭,态度謙卑,話語間卻有不服輸的倔強:“臣谏言晉王,勸晉王為陛下進言,亦有臣之考量,晉王年幼,若群臣攻讦,便是晉王殿下童言無忌,若陛下彈壓群臣,采納晉王殿下之策,便是晉王殿下年少有為,陛下教子有方,無論如何,晉王殿下都立于不敗之地,絕不會拖累其聲譽,同時又能為陛下解決煩憂,此為臣之愚見。”
“愚見?”威嚴的帝王沉默良久,忽而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