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九成宮格外可怖，幹涸的血迹布滿宮道，如同将地面割得四分五裂。

武璇腳下一個踉跄，身體重重摔倒在地。

身後的兵戈聲越來越近，每一聲都重重踩在武璇的心口，驚得她不敢停下。

雙手被粗粝的地面磨出一大片傷痕，汗水滴落的瞬間，武璇差點沒忍住叫出聲來。

可她不敢。

這個危機關頭，一點點聲響都會引來兇惡的突厥人。

武璇緊咬牙關，費力爬起身繼續奔跑，可很快系統便響起了提示音。

【宿主，快拐彎，前面有突厥人！】

武璇一個激靈，趕忙拉住武玥急刹車，身體重重砸在回廊的紅柱上。

“璇兒，你做什麼？”

武玥不解，妹妹這是怕過頭了嗎，怎麼現在還敢停下來？

武璇來不及解釋，趕忙拉着她躲到一旁的角落。

幾乎是在二人藏匿好的瞬間，突厥人來了。

為首的阿史那結社率鷹視狼顧，正值壯年的身體，各項技能都達到巅峰，一張眼神陰鸷的臉被血迹割開一半，給他殘忍的笑容平添幾分兇惡。

“狗皇帝找不到，那個賴在宮中不出去的晉王還沒找到嗎？”

突厥人的發音并不标準，甚至聽起來有些好笑，可武璇姐妹二人根本笑不出來。

那四十多人手中，每個人都沾染了至少一條人命。

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死亡的武璇，忍不住又雙腿打顫起來。

【宿主，你這麼怕死人，當初怎麼還敢給人下毒啊？】

系統并非嘲諷，而是真的不解。

武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沒有真正近距離接觸過死亡的人，對死亡隻有一個文學上的概念。

隻有真正近距離接觸過同類的死亡，才能親身感受到什麼叫物傷其類，什麼叫唇亡齒寒。

尤其是那個人，早些時間還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武璇隻能低聲呵斥系統閉嘴，繼續聚精會神觀察突厥人的動靜。

那四十多人以阿史那結社率為首，形成一個凹口步陣，剛好将主帥阿史那結社率拱衛其中。

步陣為首的兩人更是壯碩不已，手臂幾乎有武璇的腰粗，一刀下去能輕松斬殺一頭牛。

在科技不算發達的七世紀，這樣的人單兵作戰，就是一場碾壓局。

武璇無比痛恨系統沒有其他金手指，要是給她弄兩把槍，她絕對要對那群人掃射，大喊：大人，時代變了。

隻可惜，她隻是一個帶有書庫的倒黴穿越者，抽到一個沒用的系統，頂級非酋實錘。

突厥人走了兩步，突然停了下來。

武璇的心跳也在這一刻拉到最高速。

要被突厥人發現了嗎？

她緊咬牙關，手指下意識将圓領袍攥成一團，冷汗直冒。

角落外的突厥人狐疑地四下觀察，重心穩固的四肢一腳腳踩在地上，似是每一腳都能帶來地動山搖之感。

一步、兩步、三步……視線所及的縫隙中，突厥人花紋特殊的六合靴越來越近。

就在武璇心髒幾乎飛出胸腔的瞬間，壯碩的突厥人舉起長刀刺了進來。

‘唰’的一聲。

是刀刃劈開夜風。

突厥人收回刀，滿臉都是不耐煩：“該死的，還以為那個晉王真難找。”

他的同僚見他往一個縫隙裡劈砍，還劈了空刀，一個個連聲譏諷道：“撒圖，你瞎眼了，唐人的王爺也是個男人，怎麼會縮在那個小角落？”

“要是爺們兒，就該堂堂正正出來跟我們比一場。”

“他爹還号稱什麼’天策上将’？結果就生出來一個東躲西藏的孬種，唐人要完了，哈哈哈哈哈。”

幾個人笑聲嚣張，氣得武玥松開支撐武璇的手，就要沖出去和他們一決勝負。

好在理智最終占了上風，武玥深深看了縫隙外的突厥人一眼，鳳眼中是初見端倪的殺氣。

“璇兒，若有一天我有機會，一定要殺得這群突厥人亡族滅種。”

話語中的冰冷，驚得武璇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她忍不住看向姐姐，心頭五味雜陳。

原則上，她不喜歡嗜殺之人，在現代社會生存下來的印記，讓她打心眼裡方案野蠻的暴力行為。

但在理性上，她并不覺得自家姐姐這話說得不對，姐姐所處的時代，所受的教育，就是厭惡那些出爾反爾的突厥人的。

長壽二年時，默啜可汗多次侵犯邊境，甚至侵犯至靈州燒殺搶掠，隻有溫和大氣的内裡，根本馴服不了這群野蠻的狼騎，唯有鐵石心腸和鐵血手腕，才能鎮壓住他們，給自己的民衆争取生存空間，

這個默啜可汗雖然最終投降，卻索要種子土地和農具，甚至要留湖州和單于都護府劃為他的轄地。

對突厥野人，絕不能手軟。

對他們仁慈，就是對自己和同胞殘忍。

武璇閉上眼，眼前全是小黃公公死時的慘狀。

被血染透的滴稣還被他抱在懷中，和他一起再無半分生命的色彩。

“姐姐。”

武璇睜開眼，深呼吸給自己打氣，“我們要是能活下來，一定想辦法，殺光狼子野心的突厥人。”

“好，姐姐答應你，絕不會對這群野獸心軟。”

武璇緊握武玥的手，這一次有她在身邊，絕不會給默啜可汗之流，半點要挾天子的機會。

就像後世某位殺得準噶爾隻剩地理概念的皇帝那樣，要震懾邊部，就要殺雞儆猴。

突厥，就很适合做那隻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