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李憲英有孩童特有的,殘忍的天真,喜怒無常,又毫無既定的善惡觀。
就像有些孩童會面無表情,微笑着用熱水燙死螞蟻一樣。
宮人們在李憲英眼中,就和小貓小狗一樣,喜歡了就抱在懷裡,不喜歡了恨不能摔死,她姐姐這個度也拿捏得太好了吧!
她這個姐姐是提前幾千年學會了PUA,PUA對象還是個年紀跟自己差不多大,甚至比自己還小一點的小公主。
姐姐,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如果知道自家小妹在想什麼,二娘一定會捏捏自家妹妹的小臉蛋,然後溫言細語告訴小妹:良心,那是什麼?
此刻的二娘終于露出幾分笑意,朝李憲英招了招手。
那飛揚跋扈的公主高興得無以言表,保住二娘的胳膊不撒手,甚至為了獨占二娘,一擡下巴,讓身邊的近侍帶武璇下去療傷休息。
“有本公主作保,你這幾天隻管養傷,什麼都不用想,也别回你的破屋子了,搬到本公主宮中,本公主還能少你一口吃的?”
這句話就是武璇的保命符,武璇非常識時務的跟着近侍一同回到李憲英宮中,在一處明顯比掖廷安排更精緻的屋子住下。
帶路的宮女小心翼翼攙扶武璇趴到胡床上,言語間難掩羨慕:“哎,你可真好命,有個做才人,還是被公主喜歡的才人做姐姐,這靠山可真穩。”
武璇撐着頭,一邊抓了十幾個銅闆塞進宮女手中,一邊裝出天真模樣問她。
“公主不是你們的靠山嗎?”
宮女身體下意識發抖,緩緩搖頭。
“公主……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主子……哎,跟你說這個也沒用,你姐姐正被公主依賴呢,和我們不一樣。”
武璇笑呵呵寒暄了一句,并不作回答。
她确實和這些宮女不一樣,她有現代的知識,有一個系統,最關鍵的是。
有一個未來注定會做女皇的姐姐。
今天一天,武璇都在糾結中,糾結自己的變化。
說白了,她也不過是有一輩子經驗,有點小聰明的普通人,妄想靠着點信息差就在封建時代做人上人,純屬癡人說夢。
封建時期隻是生産力不夠發達,又不是人均傻根。
她不是個多聰明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看多學,今天挨打是個教訓。
叫她明白了盲目的經驗主義不可取,她雖嘴上說在古代要小心謹慎,實際上内心還是看不起這些封建時代的人,這才讓她踩了個大坑,屁股開花。
好在這個坑,她有好姐姐替她填了。
武璇擡起頭,正好和推門而入的二娘對上視線。
來人見她掙紮要起身,急忙兩步上前将她摁到床上,手指在她眉心輕戳。
“今日長了個教訓吧。”
武璇面上尴尬,紅着臉在姐姐懷裡撒嬌,毛茸茸的頭在二娘懷中拱來拱去。
未來的女皇陛下是個早熟的孩子,知道自家妹妹面皮薄,倒也沒繼續說話臊她,隻耐心低下頭,一點點為武璇換藥。
沒有提純過的古代藥粉比現代醫學的産物更刺激,武璇差點慘叫出聲,好在身體有本能的反應,在尖叫之前伸手捂住了嘴,否則她就是咆哮内宮,還得挨一頓打。
二娘看妹妹這幅可憐樣,還是歎了口氣:“你呀,你來宮裡就這麼嚣張,也不知道先找個厲害的靠山。”
這話沒說武璇嚣張跋扈炫耀關系不對,叫武璇安心不少。
她拉過自家姐姐的手,半開玩笑問:“姐姐,我狐假虎威,借你的勢,你不生氣嗎?”
二娘不說話,一雙鳳眼含笑,面容溫柔至極。
有時候沉默就是一種回答,武璇很清楚,姐姐甚至在鼓勵她多借勢。
那今天那番大義凜然的話又是何意?
難道一切都是PUA李憲英做的戲?
武璇低着頭,雙手把一條手帕生生絞成了麻花。
這紛亂的思緒自然也被二娘看在眼裡。
她摸了摸武璇的頭,不再委婉迂回,替武璇問出了那個不敢問的問題。
“小妹,你是覺得姐姐虛情假意了嗎?”
她的笑容不變,可武璇卻有些頭皮發麻,她想跳過這個話題,可身側的姐姐并不打算放過她,那雙未來會睥睨天下的鳳眸,此刻正全神貫注看着她的眼睛,似乎任何情緒都在這雙眼睛下無所遁形。
武璇聽到她說。
“你猜猜看,姐姐對你到底是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