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他是泥腿子,沒文化,沒腦子,那麼多錢能讓老外給騙走,倒不如拿出來做慈善,另一群人可憐梁晉強人到中年好不容易能享福卻輕易聽信他人上當受騙,評價不足為惜。
總而言之,沒幾條能看的評價。
這大概是某些公司得知她是梁晉強女兒便委婉拒絕她入職的原因。
因為鴻輝建設賬面流動資金短缺,不得已停工,自然也就無法給工人支付工資,那些工人起先還能按捺住,直到傳來梁晉強變賣資産準備申請破産清算的消息。
于是就有了今日的事情。
梁清玫趕到醫院時,梁父已經從急救室被推出來,安靜睡在病床上,額頭纏着紗布,露出來的一隻手,手背打着點滴。
高露給梁父整理了一下被角,對梁清玫說:“送來醫院還算及時,就腦袋和大腿縫了幾針,好在沒傷到動脈,不需要輸血,麻醉劑藥效還沒過,估計過一兩小時才醒。”
梁清玫一言不發站在病床前,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梁父。
和去年比,梁晉強瘦了許多,削瘦得顴骨微微凸起,嘴角法令紋明顯,兩鬓冒出星點白頭發,整個人像是被時間按下加速鍵,不過半年時間,就老了許多,再也不是曾經那個第一個沖進幼兒園接她,将她高高舉起的臭爸爸。
梁清玫回國第一時間就察覺了父母的變化,掠過徒勞的安慰,梁清玫隻能努力找工作賺錢,好幫家裡分擔一部分壓力,在家人的羽翼下幸福生活了26年,也是時候讓家人依靠她。
可事實是,她回國半個月,依舊沒能找到一個合适的工作,她自以為是的才華在别人眼中一文不值。
她沒辦法幫家裡分擔壓力。
梁清玫咬着唇,逐漸紅了眼眶,她偏過腦袋,努力不讓自己掉眼淚,問高露:“都縫了這麼多針了,還不嚴重嗎?多疼呀。”
終于還是控制不住,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
高露嗓音有些啞,跟着紅了眼,她摸摸梁清玫腦袋,“人活着就好,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梁清玫低頭抱着高露女士,在她懷裡小聲地抽泣起來,“對不起媽媽,我沒能幫你們分擔壓力,沒能回報你們,我不好。”
“說什麼瞎話呢,你平平安安長這麼大,這就是回報,誰家孩子像我們家玫玫一樣漂亮可愛,誰家孩子像我們玫玫一樣獨立在國外生活五年,你要給你自己一點信心,我和你爸都支持你呢。”
高露拍着自己女兒的背,輕聲安慰她。
從牙牙學語的小嬰兒,到獨立穿衣穿鞋每天說笑話逗她和老梁笑的開心果,再到獨自背上行囊去英國讀書的大姑娘,緊接着,第一次成功設計走秀舞台,在現場給她打視頻分享喜悅,沒人比高露更為自己女兒自豪。
病房門口,應可可注視着病房内溫情的一幕,輕輕退出病房,将病房門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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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可可來醫院前想着到了飯點,幾人肯定沒吃飯,幹脆叫了和雍樓的外賣。
精緻的小菜和粥送到的時候梁清玫和高露已經聊完了,高露留在病房裡陪梁晉強,梁清玫和應可可在住院樓樓下随意找了張沒人的長椅上坐着。
梁清玫眼眶還有些紅,往嘴裡塞了一勺粥,說話甕聲甕氣的:“今天麻煩你了,改天我請你吃飯。”
應可可把裝小菜的木制打包蓋掀開,語氣輕飄飄的:“你麻煩我事情多了去了,有什麼好計較的,我相信要是我進了醫院,你也會在身邊陪我的。”
“快呸,哪有人詛咒自己進醫院的?”
應可可趕忙呸了幾下,“好了好了,我呸了,我就是想說你别想太多,梁叔叔吉人自有天相,壞事過了,好事一定會發生的。”
梁清玫不知信沒信,随意點了兩下腦袋。
壞事發生了。
公司被騙,不得已申請破産清算,被工人們打到腦袋縫針住進醫院。
可好事呢?
梁清玫蓦地想起手機列表裡那些尚未通過的好友申請。
她垂下眼眸,遮掩住眼底複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