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甯這段日子頗有些不太平,前兩日的當街殺夫案剛剛了結,今日又見數不清的衙役、綠林兵出動。
不論是大街小巷全都有人巡邏,入城和出城的官道還有帶刺的擋馬,各處道上都布滿了鐵蒺藜。
進城賣豆腐的老王忍不住感慨,“天天都有恁些事兒,以後這城,還能進不?”
他一個老百姓沒什麼見識,但祖祖輩輩還是傳下來不少有用的法子。
惹不起,躲得起。
實在是鬧得厲害了,就領着全家人往大山裡一鑽,等到帶的米糧吃幹喝盡,外頭的日子也就太平了。
一旁的李大娘可聽不得這話,她家的孩子舅是在衙門裡領差事的能耐人,大兒子也跟在後頭跑腿,在她心裡頭,朝廷和衙門那是再靠譜不過的。
再說了,老王的豆腐雖和别家的一個價,但他為人實誠,不僅份量多些,用的豆子更是精挑細選,不僅沒有壞的,個個圓胖飽滿。
好豆子做出來的豆腐就是不一樣,吃起來濃香可口,鮮美至極,她家的小孫孫就喜歡吃紅燒肉裡的豆皮卷兒,且點名要吃老王家的。
“别聽風就是雨的”,她立刻喝道,“天天自己吓唬自己,咱們大清,可太平着呢”。
“太平?可不見得——前幾日那個什麼殺夫案,”老王嘟嘟囔囔的切着豆腐,“俺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見過這樣式的”。
“那婆娘竟然敢殺自個兒的丈夫,實在太吓人了”。
李大娘嘁了一聲,“你這消息可太慢了,人家衙門早都說了,前頭那事兒就是個烏龍”。
“是那劉媒婆看花了眼”。
老王不信,他嗫喏着開口,“俺聽裡長說,說是血流了三丈遠,現下還有洗不掉的血迹哩,怎麼可能是假的”。
見老王不僅不信還想推車走人,李大娘頓時便不幹了,她抓着車轅,“我且問你,你可識字?”
老王木讷搖頭,自己祖上八輩兒都是土裡刨食兒的農戶,這做豆腐的本事還是爺爺做了半輩子學徒才得來的傳家手藝,哪有那個閑錢去讀書認字。
“你去衙門外的告示欄去瞧一瞧,大紅的官印蓋着呢,可不敢說假話”。
李大娘複又神氣起來,“我兒子說了,上面寫的清清楚楚的,還有慈會長的手印兒呢”。
“再沒有比這還真的事兒”。
一旁等着打豆腐的人家也跟着附和起來,“這倒是真的,俺家小子前兒還讀給别人聽呐”。
“是啊,是啊,衙門的官印可做不了假”。
“我前兒還看見慈會長的馬車了,說是去怡紅院接了個姐兒,好着呢”。
可不能把這老王頭給吓走了,這豆腐跟肉一樣好吃,一斤下來比肉便宜了好幾文,許多吃不起肉的人家可就指着這豆腐解饞呐。
“那,那今日呢”,老王悶着頭切豆腐,“剛進城的時候,俺這車豆腐可被人戳了好幾下呢”。
李大娘連忙看向自個兒盆裡的豆皮兒,見處處齊整,這才松了口氣,“你放心,這事兒我那親戚也知情”。
見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李大娘不由得揚高了聲調,“說是有謀逆之徒搶了官庫的銀子·······”
什麼,官庫的銀子被搶了!!!
周圍頓時響起驚訝的尖叫和歎息,還有嗡嗡的議論聲頓,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同一個地方。
那得多少銀子啊?!
見老王頭也不舍得走,李大娘更神氣了,她拍了拍單輪的推車,笑問,“就你這小破車能裝多少銀子,能裝得下官庫的一個角不?”
老王幾乎将手擺出了殘影,“那不敢,那不敢”。
“那不就結了”,李大娘總結道,“有京城來的大人物處理這事兒呢,便是他解決不了,自然會報給更大的大官”。
“說不定呐,直接給捅到萬歲爺那裡去”。
老王驚訝的半天都合不上嘴,“萬歲爺也管這事兒?”
“那可不”,人群焦點的李大娘一錘定音,“這種大事,自然隻能萬歲爺來管。”
小小縣城掀起了巨大的風波,與此同時,暗二十七騎着一匹快馬直奔京城而去。
裂開的傷口蔭出點點血迹,但他卻絲毫不在意,隻緊緊的捂着懷裡的賬冊和折子。
士為知己者死,有這樣的主子,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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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阮剛睡醒,就聽倚棋說了這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