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書房本該黑暗寂靜,但此刻卻有無數盞火燭在靜靜燃燒。
如同白晝一般的光下,四爺坐在書案後,漆黑的眸子落在堂下之人。
暗二十七跪在地上,臉上有汗,身上有血。
“來人大約三四十個,領頭的拿着東宮的腰牌,奴才不從,那行人便毫不留情直接強搶”。
他整個人都伏在地上,抑制不住的顫抖中,鮮血順着傷口滴在青石磚的地面上,蔭出一片黑紅的印記,“奴才失職,沒保住東西”。
四爺面色不變,隻端起了手邊的茶碗,蒸騰的水汽擋住了眼中翻滾的情緒。
屋中一片寂靜,隻有茶碗相撞的聲音,但那聲音次次都敲在暗二十七的心上,本來接近眩暈的身軀再一次緊繃着顫抖起來。
四爺垂眸望下,“腰牌是真是假?”
暗二十七悄悄松了口氣,“有東宮暗印,為真”。
各處勢力暗印的辨别是他們必做的功課,他忘記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弄錯太子的印記。
四爺微微颔首,這般毫不掩飾的強盜行徑,确實是東宮近些年的行事風格。
自從四十七年被廢重立之後,太子的恐懼便一日多于一日,耐心自然一日少過一日。
太子這是等不及了。
他靜靜的盯着桌上的宮燈,有燈花突然暴起,閃爍出強光,卻後繼無力,慢慢的黯淡下去。
汗阿瑪如今在京中,玉泉和西山兩座大營全都皇帝的心腹,旁人不能動搖的存在。
豐台大營的主帥是成文運,老八一手提拔上來的人,不可能為太子出生入死。
太子能拿最遠的通州大營換來什麼?
而且四十七年後,太子威名有損的情況下,通州的那些人還聽太子的嗎?
夜愈發的深了,有火燭突然熄滅,燃起的餘煙如同迷霧一般蒙在眼前,叫人看不清前方的一切。
“這不是你的過錯”,書案後的人轉到桌前,親手扶起跪着的人。
抛開那些不談,他來海甯不過帶了二三十人,一半留在身側,另一半守在庫房,太子的人有備而來,自然難以抵擋。
“你的傷怎樣?”
被主子親手扶着,又是這麼關切的語氣,瞬間,暗二十七的眼淚就奪眶而出,淚水落在青石磚的地上消失不見,隻在臉上留下長長的淚痕。
“奴才沒事”,他吸了吸鼻子,“隻是有兩個兄弟死了,還傷了五個”。
他們沒有親人,這些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訓練的兄弟是比親人還親的存在。
“厚葬!”
四爺沉聲道,“還要設碑立牌,挑幾個好的小子過繼到他們名下”。
“要保證年年有香火,歲歲有供奉”。
“受傷的那些個個重賞,所有人必須休息,一直到傷好為止。”
他一一交待,最後吩咐道,“蘇培盛,你親自盯着下頭的人,務必落實到位”。
暗二十七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頃刻間再次傾瀉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