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沈□□親自跑回來給她送餐,嚴靜沉不由得失笑,“我有李阿姨照顧,您何苦跑這一趟,麻煩。”
“李姨哪裡請得動你這尊大佛?”沈行遠語氣略帶責怪,“我要是不回來,怎麼會知道你早飯一口沒吃?”
“我錯了,下次一定改正,好不好?”嚴靜沉鑽進他懷裡撒嬌,岔開話題,“咱午飯吃什麼?”
“衛風親自下廚做的,快起來。”
“衛老闆怎麼會給咱倆做午飯?”
“我付錢下單,他做不做?”
“原來如此,看來我今天有口福了!”
嚴靜沉起床洗漱,沈行遠給她疊被,幾分鐘便收拾妥當,一塊兒下樓,并肩站在餐桌前布菜。
白切雞、蒜蓉排骨、釀豆腐、清炒藕帶,搭配桂圓蓮子湯,甜品是楊梅冰漿,食材不名貴,貴在烹饪之道。
太久沒認真吃一頓大餐,她忍不住感歎:“衛老闆對你可真好,像親兄弟。”
好?衛風罵他的時候嘴上可是一點也不留情。
“因為你的事,我被他罵了一頓。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他罵你什麼?”嚴靜沉幸災樂禍地笑。
無非是些“幾十歲了連女朋友都照顧不好”的陳詞濫調,沈行遠懶得再提,按着嚴靜沉的肩膀坐下來,遞上筷子,“少問,快點吃飯。”
“不問就不問。”美食在前,八卦當然要往後靠。
吃飽喝足,還有一份冰漿待解決。
嚴靜沉揭開蓋子,嘗了兩勺,倍感驚豔,可惜腹裡實在沒有餘地,有點犯愁。
“我吃吧?”沈行遠主動攬事。
“不行!”她擡手護住碗,義正辭嚴道,“你壓根兒不懂甜品,不要暴殄天物。”
“行。”他服氣地點點頭,“既然吃飽了,現在把事情交代一下。”
嚴靜沉:“……”
他屈指叩了叩桌面,“善意”提醒:“别想蒙混過關。”
嚴靜沉低頭看着那碗淡紫紅色的冰漿,眼睛有點澀,她感覺到男人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自己身上,熾熱,厚重。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擡起頭來,迎上他的視線,緩緩問道:“昨晚我聽見跟你講話的飛行員,好像隻有男生,沒有女生,是麼?”
“對,其實柳航迄今沒出過女飛行員。”
“是因為沒有女生報名,還是你們公司壓根兒不招女飛行員?”
沈行遠不由得怔住,他似乎從未注意到這個現象,他回憶起自己當年參加招飛的情景和這幾年執教的經曆,其中偶爾有女性的身影出現,于是道:“柳航招飛沒有性别限制,不過參加培訓的女孩子确實很少。我不太了解招飛工作,不确定其中是否有什麼不成文的規定,也有可能,她們在面試的時候就被太過嚴苛的标準刷掉了。”
“有多嚴苛,男女标準相同?”
“嗯。”
嚴靜沉咂舌,“您認為這是合理的嗎?”
沈行遠猶豫片刻,還是點頭,“女性在力量上天生弱于男性,這是不争的事實,但是身為飛行員,肩上擔着整架飛機上幾百位乘客和空乘人員的安危,這一點不會因為性别不同有任何改變,标準自然不會因為性别降低。”
“我明白了。”嚴靜沉贊同地點頭,低頭想,作為新人工程師,她是否也面臨着什麼隐形的标準?
搜索枯腸,沒能得出結論。
“小嚴,你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沈行遠冷不防出聲,點破她的心事。
“嗯。”嚴靜沉苦澀一笑,“我本來以為,他們對我有意見,是因為看不慣我靠關系進單位,後來我才知道,其實體制内最不缺的就是裙帶關系,他們不待見的,是我的性别,就像女人不能下礦井一樣,我不能靠近工地,不能碰廠裡的器材,要是不小心違反,還見了血,大家就該燒香拜佛除晦氣了。”
“傻瓜,你遇到的問題跟那些被刷掉的女學員根本不一樣。”沈行遠看着她故作輕松的樣子,心疼與憤怒交織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她們是因為自己菜,你是因為那幫封建餘孽同事腦子有病。”
嚴靜沉倏地瞪大了眼睛:“……您還會罵人呢?”
“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這種一邊對你搞性别歧視一邊把你當黑奴壓榨的單位,你還待着做什麼?馬上辭職,有多遠跑多遠聽見沒有?”
“您别急,我已經想好了,休完假我就辭職,這種偏見我不受。”
“還不算太一根筋,能救。”沈行遠輕輕撫了撫小姑娘的腦袋,欣慰地想,他的小嚴果真聰慧又通透,難怪她能戰勝心理疾病,平安無恙地走到今天,他也為她感到驕傲。
“您不會覺得我太任性?”
“我倒希望你任性一點,而不是壓力自己,躲起來哭。”
昨夜她痛哭流涕的樣子,現在想起來,還是讓沈行遠唏噓不已。
“沒辦法,我對自己太失望了。從小我就覺得自己聰明又厲害,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現在才發現,聰明和能力是意淫出來的,一帆風順是因為受長輩蔭庇,其實真正的我,連一份工作都搞不定。我真是不甘心,走了那麼多年的路,投入了那麼多心血,現在要放棄一切掉頭重新開始……”
說着說着,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落,落在他的心上,生疼。
“乖,别哭……”沈行遠伸手把她攬進懷裡,溫柔安慰,“沒有誰一輩子都風調雨順,遇到困難跨不過去,那就繞一繞,轉彎不等于失敗,懂不懂?你看衛老闆,他以前跟我同一批參加招飛,飛了好幾年,轉行去當廚師開飯店,當時解約賠了公司好大一筆錢,窮得吃百家飯,現在生意不照樣做得風生水起?”
“衛老闆原來這麼厲害?”
“你也很厲害啊,我的小嚴!不管過去如何,你現在能夠及時止損,已經做得很好,其他的事,就讓它爛下去吧,沒什麼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