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高腿長,已經走出去很遠。
“沈行遠!”她喊他。
沈行遠聽見,猶豫兩秒,還是掉頭走了回來,他的教養不允許他對旁人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更何況,對方是個病患。
她沒有追上來,就足以證明她的身體此時并不好受,于情于理,沈行遠都做不到棄她而去。
“您今兒起得還挺早。”嚴靜沉調侃道。
沈行遠前一晚八點就躺下了,早起是必然的,他沒解釋,隻是問:“有事?”
嚴靜沉目不轉睛地盯了他好一會兒,确認他沒有任何不耐煩,才問:“你明晚有沒有空,一起吃飯,慶祝我轉正?”
嚴靜沉在校時修讀機械設計制造及自動化,畢業旅遊回鄉後,在白岚因的牽線下進入國企柳城建業做機械設計,師從行業大拿嶽至謙。
這些年,中國基建業務走向世界,廉價牛馬成為行業稀缺資源,因此柳建招進來的新人從來沒有試用不合格者,隻有忍受不了變态的工作強度而自願放棄的逃兵。
畢竟,轉正帶來的不一定是光明未來,也有可能是“過勞死”。
更何況,這行自古以來就對女性存有偏見,嚴靜沉更加認為自己在柳建的前途堪憂,想放棄,又不想辜負母親的一番苦心。
在這個搖擺不定的關鍵時刻,為了盡快做出一個正确無悔的決定,嚴靜沉希望得到沈行遠的鼓勵。
如果他能再給她一些指點,就更好了。
然而,沈行遠不知她的心思,隻想當個無關路人:“明天有事。”
“後天呢?”
“也有事。”
“那您什麼時候有空,我等您安排。”
小姑娘始終笑眼盈盈地看着他,仿佛讀不懂他的話外音,又仿佛洞悉一切卻仍勝券在握,沈行遠再也沉不住氣了,破罐破摔道:“慶祝找親戚朋友,沒道理找我。”
嚴靜沉終于收斂了笑意:“你不是跟我握手言和了嗎?我們不算朋友?”
沈行遠丢下一句“不算”,落荒而逃。
混蛋男人說變就變,嚴大小姐很郁悶。
某日午休,嚴靜沉向好友張疏寒訴苦,卻遭張疏寒憤怒質問:“他到底哪裡值得你喜歡?”
“是快四十歲的離異身份,還是翻臉比翻書快的待人接物态度?”
“他為什麼說變就變啊?是因為他考慮的隻有他自己,壓根兒不會考慮你!喜歡他帶給你的隻有負面影響,你清醒一點好不好?”
張疏寒直爽敢言,嚴靜沉避無可避。
就算她隐約覺得,沈行遠其實對她有幾分超出的在意,她也說不出口。
這種虛無缥缈的感覺作為證據,顯然過于蒼白無力。
别說要說服張疏寒,她自己也不敢信。
所以後來,沈行遠并沒有如預料中那樣遭到嚴靜沉的興師問罪。
她強迫自己暫時擱置這段感情,投入工作,參與社交,過一段忙碌充實的日子。
接近年底,單位内部的團建活動和各單位間的聯誼活動開始興盛,嚴靜沉作為單位裡年輕未婚女性的代表,隻能被迫到處“吃席”。
在酒量得到巨大提升的同時,嚴靜沉也慢慢了解到單位内部的權力鬥争和八卦趣聞。
比如财務部的唐經理和人事部的駱經理不對付,人事部提交過去的賬單總是被卡審核。人事部剛招進單位的幾個“爺新”,到發薪時間領不到工資,三天兩頭到财務部鬧事,因此,兩部門同事簡直相看兩厭。
又比如,領導不愛管事隻愛和稀泥,放任财務部和人事部互毆好幾年,嚴重影響單位的行政運營。
運營健不健康另說,衆多大齡單身男同胞的感情狀況備受關注,領導們恨不得給各工程單位規定脫單人數KPI。
嚴靜沉想起來辦公室那群觀感不太佳的同事,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雙11,簡直是聯誼狂歡日,嚴靜沉一早起來便趕着場子吃席,晚上九點才結束,在飯店門口,領導喊了個同部門的男同事送她回家。
推辭無果,兩人結伴離開,回家路上全程尴尬無言。
嚴靜沉回到家裡,發消息向他道謝,他也隻回一句“不客氣”。
看起來跟她一樣不想繼續牽扯。
第二日清晨卻收到他的信息,說對她挺有好感,問是否願意做他的女朋友。
嚴靜沉明明白白地拒了。
生命中過客來來往往,嚴靜沉也沒當回事,隻是想起沈行遠——他又飛到哪裡去了,一個月不回家!
自國慶長假後,嚴靜沉再也沒有在小區的任何一個角落遇到那對父子,沈家也始終大門緊閉。
或許是因為行程繁忙,沈行遠也不再認真回複她的留言。
起初嚴靜沉并未意識到危機,直到初冬的一個周末。
那日天朗氣清,嚴靜沉從外面回來,發現沈家開着門,但走出來的卻是脖頸上挂着工牌的男銷售員和挎着名牌包的中年女人。
——原來那人早已悄無聲息地搬走了。
壓抑已久的暴風雨,來勢洶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