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長大了一點,變得比以前勇敢了,在車上的時候,你說要和外婆一起玩奧特曼,我說你來當奧特曼,我來當怪獸,你卻搖搖頭,說外婆才不是怪獸,不可以打,還說要保護外婆。
上了小學,校門口有很多小吃,你每次要來外婆家裡,都會給外婆帶好吃的,第一次是一碗小面,後面還有奶茶和糖,你來到外婆家,就是先吃一大碗飯,然後乖乖的拿出作業開始寫,不會的還要一題一題問外婆。
外婆記得你越長大越内向,上了高年級後,話也變少了,但你來到外婆家裡,還是會幫外婆做家務,會幫外婆給花澆水,然後再到茶幾上寫作業,不會的題目還是會來問外婆,不過那會兒你學的内容,外婆已經看不懂了。
後面你上了初中,開始變得很忙,每次來到外婆家裡都是悶悶不樂的,說數學沒考好。後來外婆明白了,你會在每次不開心的時候來外婆家,外婆有時候會很心疼你,想着我們的瑞瑞真辛苦啊,可又感到欣喜,外婆能讓你感到高興。
可是到了初中畢業,發生了不好的事,你沒日沒夜地哭,那會兒我心裡也難受,外婆的慚愧就是從那會兒開始的。
外婆沒有告訴你的是,在你眼裡完美無瑕的外婆,其實犯下了很大的錯。
你媽媽上學的時候,成績是三個人裡最差的,我之所以很嚴格很嚴格,甚至做出了偏心的舉動,可為時已晚,我在出事後才醒悟過來。
本來想着要好好對你,給你快樂的人生,可外婆還是錯了,外婆讓你到你小姨那兒去住,卻沒想着你會不習慣,害你每天都不高興,生了病。
外婆真的很對不起你,可外婆還是很愛你,外婆在天堂也會一直愛着你。
瑞瑞,外婆走了後,也許你看到的時候,已經考上了大學,也許還沒高考,但是你都不要太難過了,要好好地活,開開心心地活,和同學朋友還有家人好好相處,瑞瑞,外婆想告訴你,要珍惜當下的人,真心地對每一個人好,這樣就不會留下太多遺憾和愧疚,不會像外婆一樣。
瑞瑞,外婆離開了,但是你要答應外婆,要堅強,要開心,每一個人都會離開這個世界,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所以在活着的時候,一定要好好的活,可以不追求名利,但是要贈予自己意義。
永遠愛你的外婆。】
殷嘉瑞知道自己辜負了外婆對自己的期望,他現在以前也不堅強,也沒有和任何人好好相處,更沒有開心地活着,在學習上也開始退步。
一切都在往壞的方向運轉,他又脆弱地流下了眼淚,實在是太疼了,就像千刀萬剮一樣,比一切都要痛。
外婆所承受身體上的疼痛,很痛;外婆的各種遺憾和慚愧,很痛;外婆用力地寫下這一千多字,也很痛。
他低着頭,忍不住哭出了聲,這個房間确實承載了不少哭泣的聲音,可次次都沒有這麼痛苦。
他覺得自己的痛苦感太強烈了,而且強烈到極度不舒适,于是他在擡起頭看見桌上的刀時,艱難地起身,顫抖的右手拿起刀,自己又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
他把外套脫了扔在一旁,又趴在胳膊上哭了一兩分鐘,擡起頭時,拿着刀割開左手手臂的皮膚,血一點點滲出來,有的還沾在了舊傷痕上。
可是一切的痛苦都沒有被轉移,他把刀扔在了地上,繼續崩潰地哭着,嘴裡還不斷念着“外婆”,可是根本沒有人抱住他,耐心地安慰他。
他又回想起去年這麼多人跟着外婆坐在路邊,笑呵呵地暢談,還有那句長命百歲的承諾。
自己的所有期盼都是假的,都不會變現,而那些否定,就一定不會擁有好的結局。
自己的一生果然就是陰郁的。
而身邊的人恰好都活在陽光下。
殷嘉瑞又一次艱難地渡過了一個漫長的夜晚。
第二天他的氣色特别差,可他什麼都不想管,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作業一筆未動。
所以到了周一,他被程川叫了出去。
“最近什麼情況啊,怎麼又開始不寫數學作業了?”程川問。
殷嘉瑞的目光一直在躲閃,可程川卻說:“看着我。”
殷嘉瑞不知道為什麼,感覺眼睛酸酸的,有點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如果你最近的狀态不好,可以去心理咨詢室找心理老師聊一聊,有心事也不該一直放在心裡,是吧?”程川說,“畢竟你也努力了那麼久。”
“程老師。”殷嘉瑞終于肯開口了,他的嗓子有點啞,“對不起,您放棄我吧,我可能真的不是學習這塊料。”
“你是,你的進步我們都能看到。”程川否認道,“雖然我不是班主任,但是我也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學生,現在離高考還有兩百多天,你們努努力都還有救。”
殷嘉瑞不想聽他說這麼多,他是一個自我放棄的人,也不希望有人抓住他。
“老師,我可能擅長學習,但是我很讨厭學習。”殷嘉瑞說,“也不是說我很讨厭學習,隻是很讨厭這種學習模式,我不喜歡倒計時,也不喜歡任何排名,壓力太大了,我跟不上來。”
“壓力大可以理解。”程川說,“殷嘉瑞,你要知道過渡,你之前學得拼命,是,在刻苦精神上你做得很好,但是你之前不是這樣的,你堅持不了多久,你現在完全可以适當減少學習時間,這樣壓力也許會小一點。”
殷嘉瑞确實聽進去了,可一進教室,他根本學不動,那些文字還是揉成了一團,到處亂飛,根本看不進去,讀出來了也無法理解。
到了中午,殷嘉瑞不想吃飯,盛夏見殷嘉瑞一直不動身,也沒急着去食堂,教室裡空蕩蕩,就剩他們倆。
“怎麼不去食堂?”盛夏問。
“沒胃口。”殷嘉瑞的手撐着額頭,盯着桌面。
“吃一點吧,别餓着了,對身體不好。”盛夏拉上殷嘉瑞的手。
“我吃不下。”殷嘉瑞搖頭,“你去吃吧,不用管我。”
“我要管你的。”盛夏說,“不然你身體出問題了可不好。”
“沒事啊。”殷嘉瑞說,“你去吃就好,真的。”
“那你吃不吃餅幹?”盛夏從抽屜裡拿出一塊壓縮餅幹,“飽腹的。”
殷嘉瑞接過餅幹,點點頭,盛夏才放心去食堂。
殷嘉瑞伸手拿起餅幹,看了看包裝袋,一點食欲也沒有,于是将它放進口袋裡,繼續趴在桌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