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鼻子動了動,确實有股淡淡的雪松味包裹上來,十分淡,不靠近聞幾乎聞不到,他奇怪道:“怎麼噴這個味道?你用的洗衣液味道明明更好聞。”
“我這個是——是跟哥待在一起染上味道了。”許沨撇開目光。
“那可能是我噴的太濃了。”沈眠穿好外套,沒多想。外套袖子長,他往上别了兩道才露出手腕子。
老婦人還橫在台階上方的平台上不動,她幹癟的臉頰向裡面凹陷,凸起的眼球直愣愣地盯住許沨。
許沨目不斜視地看她,“抱歉,這件事我也有責任。您沒事吧?”
她像是活了過來,擡起一根手指指着許沨,“你,你的眼睛.....是藍色的。你.....”
老婦人的話被一個高亢的聲音打斷:“喂,你怎麼還在那?!”
女人匆匆跑來,訓斥起老婦人:“不快點把這些倒掉,還留在這幹嘛?!你是不想下班了嗎?趕緊去倒垃圾!等下垃圾車走了我看你怎麼收拾。”
“我.....我不想和你說話,我這就走了....”老婦人癡呆般搖搖頭,按住餐車的扶手,毫不費力地推出一段距離,臨過許沨旁邊,她擡頭又看了幾眼。
眼神複雜,很難揣摩,像是驚訝,像是惶恐,像是悲傷......
“你叫什....”
女人再次尖叫着打斷她:“快去!”
老婦人隻好縮着腦袋離開。
着急驅趕老婦人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家宴時被沈眠扇了一巴掌的李晴——李楠雪的小妹。
李晴趕走老婦人,自己也低着頭跑開了,背過身時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們把顧恬恬接到車上,許沨去而複返——那個老婦人,他好像想起點什麼。
小學的公告欄并不難找,就在他們去教學樓的路上,一道花叢的邊緣,靠近角落,基本上沒人去看。
公告欄的玻璃上積了不少灰塵,顯然很久沒人打掃過了。裡面的紙也沒有被換過。
紙張印的是1990年的“十佳教師”
許沨一排排掃去,沒找到老婦人,而是在中央找到一個更加熟悉的名字——李楠雪。
照片上的李楠雪還沒有整容,但神情姿态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做作模樣,上面的她比現在更加年輕,如果不是許沨對她有印象,還真認不出來。
李楠雪就是十年前許沨班上的語文老師。
挺巧。
他又仔細讀了遍李楠雪的個人簡介,李楠雪是2007年夏天入職的,剛好是他學前班結束,去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
再往下看,除了傳統自我誇贊話語,沒别的信息了。許沨也不好讓沈眠一直等着,重新掃一遍,确定沒有老婦人的信息就走了。
...
顧恬恬躲在沈眠懷裡不害臊地問:“漂亮哥哥,你是許哥哥的誰呀?”
同樣的問題顧恬恬也問過許沨:哥哥,你是我哥哥的誰呀?
當時許沨剛被顧讓算計過,他想扳回一局:我是他爸。
後來他被顧恬恬叫了半年的後爸,顧讓怎麼糾正都沒用,許沨挺後悔的——他把小孩子教壞了。
沒想到過去三年,還能從小女孩嘴裡聽到一模一樣類似搭讪的話術,看來王阿姨以後不僅要頭疼顧讓,還要頭疼顧恬恬,一輩子有的受了。但她一定是快樂的。
“我是他的哥哥。”沈眠回答的很認真,語氣不知道是不是被小孩子的奶音傳染了,變得很柔和。
他哥似乎有點喜歡小孩,對小孩子總有一種出乎意外的溫柔,這可能是連沈眠自己都沒發現的事情。
顧恬恬坐在兩人中央,頭往兩邊各扭了扭,最後看向沈眠,“可你的眼睛不是藍色的呀,你們長的一點都不像。”
“長得不像也可以是兄弟。”沈眠沒忍住捏了捏顧恬恬肉嘟嘟的小臉。
顧恬恬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别人也說我和哥哥長的不像,他們說我更好看!但我是哥哥的親妹妹哦,我知道哥哥喜歡什麼,哥哥也知道我喜歡什麼。”她仰起頭問沈眠:“你知道許沨哥哥喜歡什麼嗎?”
能知道就怪了,十年不回家的人能知道什麼。許沨将目光投向沈眠,但他挺好奇沈眠是怎麼回答的。
沈眠明顯一怔,不知道是答不出來還是想到了什麼。他下唇微微一動,又輕輕抿住,神情明明趨向于後者,欲說不敢說,但回答卻不是:“我不知道。”
顧恬恬“咦”了一聲,轉頭看向許沨,“那許哥哥呢?”
忽然間,兩人對視上,不出半秒,沈眠垂下眼睫,不再看他。
“我也不知道。”許沨說。
他望見沈眠眸光微動,又說:“我哥喜歡我,算嗎?”
“算!”
小孩子好哄,顧恬恬很容易就被許沨偷換了概念,她興緻盎然地轉向另一邊,“漂亮哥哥,那你呢?你肯定也喜歡許沨哥哥,對不對?你不喜歡許沨哥哥的話,你們就不是兄弟了。”
誰料沈眠居然再次猶豫,最後勉強笑笑,微妙地“嗯”了聲。
嗯什麼?嗯的是前者還是後者?許沨看着沈眠,後者轉向車窗外,淡粉的晚霞在他臉上添上色彩,他深思着,明亮的路燈從拐彎口閃過,他又轉頭,背着光點對顧恬恬一笑,溫和地說:“我們也可以不是兄弟,是家人就夠了。”
顧恬恬又點點頭,“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