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發現了。許沨故作驚訝。
“好的。”
他從不得寸進尺,現在俨然換了種态度,終于端出教練的正經樣子,“往前走十米,站在那裡試試。”
沈眠到達指定位置射出一箭,還是沒中,但這次摸到了盡頭,許沨讓他繼續射箭找找感覺,他亂箭射了一通,箭筒很快被消耗完,勉勉強強中了幾支。
肩膀遲來的酸痛感襲來,沈眠卸下身上的護具,将弓箭和箭筒扔進儲物櫃,等坐下休息時,許沨貼心地将咖啡遞過來,“30塊錢買的。”
沈眠恍了一下神,沒什麼力氣地搖頭,“不喝,不喜歡。”
似是沒想到,許沨眼光閃爍一瞬,有些期待地問:“你喜歡喝什麼?”
“鮮榨果汁。”沈眠想也沒想地回答。
“還有沒有别的想喝的?”
“你問題真多。”沈眠微微皺臉,“就喜歡喝榨果汁,沒有了,滿意了嗎?問題大師?”
榨果汁,放在榨汁機裡榨出來的那種?許沨想了會兒,把咖啡收回來,将手機屏幕切到新微信二維碼,“我們是朋友了,是不是該加個聯系方式?”
“加你對我來說有什麼好處?”
料想到沈眠會這麼問,許沨并沒多驚訝,相反,他十分坦誠:“沒有。”
全身疲累的沈眠掃了眼乖巧坐着的許業深,突然笑了笑,他費力擡高手臂,掌住許業深的頭頂,用長輩的口吻說道:“你還挺誠實的,跟我....咳咳咳,反正挺誠實的。”
掌心的熱度從上往下傳遞着,快給許沨額頭悶出了一層汗,他握住咖啡杯的手微微收緊,不太明白沈眠的眼神,他哥從沒這樣溫柔地看他,看的是他嗎?還是别人?這樣也對待過那個女人嗎?
他咬住吸管,沒有再看沈眠,直到咖啡喝進去一半,胃部涼得抽痛,許沨才徐徐開口,“我想給你帶榨果汁,加聯系方式方便知道你每天想喝的味道。”
“這是普通朋友的社交禮節?”
不奇怪沈眠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沈眠從小到大唯一的普通朋友就是沈老爺子長期合作夥伴的孫子陸旻州,他們教給沈眠的道理便是不與墨同污,隻社交對自己有利的圈,可走得越高,利益越重情越輕,想交到普通朋友已經是難如登天。
“嗯,禮尚往來,你也可以給我帶些喝的,我們互換。”許沨胡謅道。
“懶得帶,給你錢吧。”沈眠說。
“這是你的私人微信?”
“不然我拿企業号跟你談合作?”
許沨從空白頭像和陌生名字翻到空蕩的朋友圈,不作聲了。
私人微信,他沒加過的私人微信。
他兀自在内心重複,越念越不是滋味,在沈眠的眼裡,許沨原來也是金錢銅臭中的一枚嗎?
他從書包裡拿出藥瓶,倒了兩粒止痛藥,混着咖啡吞下去。
沈眠收回手揉了揉太陽穴,異常疲憊地說:“胃不好還和涼的,等下疼死你。”
壓久的發絲扁塌着,前額稀疏的碎發遮擋住許沨的眉眼,他面露疑惑地轉頭,剛剛拿藥的動作幅度并不大,一般人都會看不清,即便是看清了,也不能一眼認出那是止痛藥,沈眠卻想也沒想,便通過藥物斷定他胃不好。
“你怎麼知道我胃不好?”
等待半分鐘的時間,沈眠忽然靠住他肩膀,緩慢而均勻地呼吸着,許沨輕聲喊他的名字,卻沒得到任何回應,也沒得到問題的答案,沈眠在他身旁睡着了。
他低眼責備,“一點警戒心也沒有,心真大。”
肩抵着肩的熱度逐漸超過室溫,但光是坐着,其他地方隻會越來越冷,許沨給他披上外套也無濟于事,他能感受到沈眠因為寒冷包裹手臂的顫動,也似乎想黏過來。
明明是怕冷的。
“你要抱着我嗎?”許沨本能上去詢問沈眠意見,問完才想起自己現在面對的是一個睡覺的人。
他們不會在場館睡一夜,總歸要在場館關門前醒來,或早或晚。
不多久,空調溫度被人刻意調低五度,沈眠無意識把外套裹嚴實,他夢見自己站在雪地裡,對面是一個高樓般的巨大風扇,邪惡的大風卷着風雪,把他蓋成了雪人。
腦袋埋進外套裡,他睜開眼,周圍是灰蒙蒙的黑,迷瞪半晌,沈眠才記起自己因為太累睡着了,但許業深呢?怎麼看不見?他擡了擡眼,看到了閉眼仿佛在小憩的人。
在沈眠的視角,場館唯一亮着的燈的光似乎都圍聚在了許業深周圍,像一塊小小的油畫框,他鼻子立挺,擋住了一部分光,在鼻梁骨旁側留出淺薄的陰影,這并不影響什麼,沈眠還是能看清他眼皮上一條彎彎的折痕和濃密烏黑的眼睫毛。
他忽然覺得可惜,這樣深邃的五官配上一雙黑色眼睛實在是太過單調,缺乏韻味。
沈眠又揉了揉太陽穴,他可能太久沒好好休息過了,竟開始想這些有的沒的。
平常在床上睡不着,在這一隅溫暖的地方卻能睡酣暢,可能是沙發的原因?一定要買一套一樣的回去。
他重新閉上眼,還想再眯一會兒。
許沨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了,“再睡就要關門了。”
“幾點關門?”沈眠不情不願地問。
他等着答案,卻感覺腰間忽然有什麼在動,不一會兒,腰上的熱意消失不見,涼飕飕的,沈眠睜開眼,面前憑空冒出一隻手和一個手機。
“淩晨四點關門,現在三點。”許沨道,“你抱着我睡了四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