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人代代相傳的覺醒是一個普遍漫長的過程。大腦負責記憶儲存區域的神經接受身體發出的電信号,激活人類未探索之處的神秘神經組織,喚醒沉睡千年的人格和記憶。
與俞央他們不同,打給許灼的電話是張晚主動撥過去的,她丢下仍在桌面上轉動不停的銅錢,焦慮地在原地走來走去。
上巽下離,風火家人,此乃下下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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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菱的意識仿佛回歸到天地誕生之初的黑暗混沌之中,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正在沉睡,意識體卻從未有哪刻像此時這般清晰。
這段意識好像無窮世界中一個微弱的光點,或者隻是一枚肉眼不可見的微小粒子,浮浮沉沉,不知道飄蕩了多久,久到無機物聚集沉落,有機生命悄然誕生,天地間出現第一縷晨光。海潮退落,樹影婆娑。一沉一浮之間千年已過。
飛鳥走獸,黃沙花海。世界進程仿佛在一瞬間按下快捷鍵。等她從一顆小小粒子變成一個小女孩,睜開那雙漆黑的眼睛時,她看見一個膚白勝雪的孩童站在自己面前,伸出一雙藕節般白嫩的小手。孩童比她高出一截,臉上挂着淺淡柔和的笑意。
“盯你很久了,總算長成人啦。你要不要跟我回家?我帶你去找家人。”
幼小的男孩将她背在背上,站起身的時候搖搖晃晃,卻依然努力抱緊她,出言安撫:“不會摔到你。”
周遭堆積着層層疊疊的皚皚白雪。遠處天山入雲,天上鳥雀無影,地面走獸退避。背着她的男孩卻穿得單薄,赤腳走在這片冰天雪地裡。
“沒想到還有第二朵天山雪蓮能化形,竟然是個古靈精怪的小女孩,又香又軟,不像許灼那家夥。”男孩一路背着她,不歇不停,微微喘氣問:“你有名字嗎?我叫俞央,你可以叫我俞央。你希望我怎麼喚你呢?”
女孩張張嘴,啊啊幾聲,試圖模仿他的發音。“名…名字?”
“俞…俞央?”
“對,名字。你還可以喚我未央。放在人間,我應該算是你幹哥哥,你也可以叫我未央哥哥。”
“名字…沒有名字。未央…哥哥取…”
“好、好啊!”俞央往上颠颠,“那麼小一個人背着還蠻重。你有個親哥哥在等你回家,他叫許灼,隻要見到,你就會喜歡上他的。”
“他給你取過名字,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叫許菱。”
女孩眨巴眨巴眼睛,“許菱!”她開心地晃動小短腿,差點從俞央背上掉下來。“許菱!喜歡!”
俞央無奈,“阿菱别亂動啊,哥哥要背不住你了。”
雪山小道容易打滑,即使是在這裡土生土長的人也會有失足的時候。可俞央從始至終都走得穩穩當當,像是孤獨穿行過此般山路間無數回。
“看那邊,有很多人很多鋪子的地方,叫做集市。你哥哥在那等你。”俞央将她背出雪地,把人重新放到地上,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裡摸出一雙繡花鞋,鞋子上裝飾着各色花瓣,正散發出清新的幽香。
“穿好鞋,試試能不能自己走路。”
許菱歡呼一聲,新奇地穿上鞋子一蹦老高,跑來跑去,繞着俞央轉圈。
“走吧。”俞央伸出手,拉着小女孩走入人群中,一路走一路教,教她識人辨物,最後将她領到一間客棧裡,推開雕花的木門。
“這就是你哥哥許灼。”
屋子裡的人背光而立,單手背在身後,聞聲轉頭,驚喜地快步走到許菱面前,蹲下,伸出手想要抱起她。
“害怕。”許菱繞到俞央身後抓住他的袖子,不敢出聲。許灼已初具成年人體形和身高,站在兩人面前如同一面高大不透風的牆。體格帶來的壓迫感讓這朵剛化形的小雪蓮瑟瑟發抖,躲在俞央身後不敢動彈。
“殿下,”許灼歉聲道,“阿菱給你添麻煩了,我代她向您道歉。”
俞央“哼”一聲,不滿道:“老古闆,說過多少次我們是朋友,不是君臣關系。您來您去的多别扭?”
許灼掩面笑了,“殿下說的對,是我忘本——阿菱,快到哥哥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