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收收心，先把那孩子放到一邊。看你身邊這帥哥臉色沉的，像丢了小百萬一樣。”張晚打趣完把二人帶到一個小型會議室裡。會議室裡已經有人備好了茶水，桌上放着兩份文件，大屏幕上投影出一張放大的眼部圖片。

等他們坐好，把桌上的文件看完一遍，張晚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邀請你們來呢不隻是為了劇本的事情，主要是想請你們幫我拍一個宣傳海報，這個小帥哥扮演那個白色怪物，你呢就本色出演，扮人類玩家。當然，我會給報酬，海報拍攝的所有事情我來處理，你們隻需要負責出境就可以。最後結賬的時候我會把海報的錢和劇本的費用一起給你們。你們意下如何?”

俞央與盛醉對視一眼，同時點頭。

“很好!”張晚拍手，“其實我之前有想過找專業的小明星或者模特，但是他們身上沒有我想要的那種感覺。僞裝痕迹太重，沒法還原出我夢裡的樣子。還是得你倆在一起氛圍才剛剛好。不過布景還在做，眼妝剛定下來。你們現在可以去化妝，拍海報大概需要三小時，拍完我請客吃飯，然後送你們回學校怎樣?”

“沒問題。”盛醉點頭。

張晚向他們展示了眼妝設計圖。他倆沒什麼設計天賦，隻能帶着最基本的審美去看，看完就一個字絕!reaction情緒價值給滿，逗得張晚連連發笑。

“那邊布景估計還得做會，我們趁這個時間聊聊?”

俞央轉頭看了看盛醉，盛醉點頭，他便答道“可以”。

“你們倆…是戀人關系嗎?”

張晚有一種異乎尋常的直覺，這倆人的相處模式、下意識的行為、那天劇本末尾反常的表現…都不像普通的好友，反而更像是戀人。

盛醉沒有說話，目光落在俞央臉上，眼睛裡充滿期待。

“是。您介意麼?介意的話可以換人來拍海報。”

“你誤會了。”張晚攤開手笑了笑，“從某種意義上說，我跟你們是同類，所以想給你們算上一卦。我看得出來，你們之間存在一種很強的關聯，就像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把你們綁定在一起了。不覺得這樣很累嗎?也許我可以幫你們解開這層束縛呢?”

“不需要。”盛醉将俞央拉到自己身後一字一頓道。往常溫柔的眼睛裡現在到處飄着冰渣子，在會議室白色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狠厲。

“據我所知，”俞央安撫地拍拍盛醉的後背，“吳老師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您作為她的朋友，難道相信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

“這可不是虛無飄渺的東西。玄學總有它玄之又玄的道理。我還能看出來，你們，”張晚眯起眼睛在倆人身上掃來掃去，“應該遇到過一些非正常現象吧?比如，手上的光紋?送你們玉石的和尚?”

盛醉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所以呢?這跟你有關系嗎?”

哦豁生氣咯!

連尊稱都不用啦!

俞央被他嚴嚴實實地擋住，看不到張晚的表情，目之所及全是盛醉。上一次這樣有人擋在身前是什麼時候來着…幼兒園?小學三年級?

記不清了。

他不需要别人的保護，靠着自己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長到了今天。

可是如果有個人，那麼堅定不退縮地把他護在身後，那麼有安全感那麼可靠，好像他是個脆弱敏感的小孩，一丁點惡意和威脅就可以傷害到他。

那他…

那他就鼻子一酸，幸福得想要落淚了。

俞央眨眨眼睛，把這股突如其來的情緒憋回去，從盛醉背後伸出一雙爪子，在他手心撓了撓。

“别生氣，讓我來跟她說。”他湊到盛醉耳邊輕聲道。

“沒事，你回去。”盛醉重新把他遮到身後。

哎，小狗護主很好，護得太緊也不行。估計是聽到張晚說要解開他們之間的聯系所以感到不安了。這種時候就需要飼主出來進行一些友好溝通啦。

“哎呀哎呀，”俞央握住他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身後來，從他身旁鑽出來，反手将盛醉按在椅子上坐好，自己站在椅子背後雙手搭在他肩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捏着。

“好好溝通嘛。晚姐可不像喜歡棒打鴛鴦的人啊。您應該知道求而不得的滋味不太好受吧?想想我們吳老師一表人才，氣質卓絕，當然有很多人喜歡啦，您說是吧晚姐?”

嘴上說着好好溝通，一開口就把對方的心思擺到明面上來。

你看出我們的關系知道怎麼破壞我們的聯系又如何，很不巧，我手頭也有你的尾巴耶，真的要兩敗俱傷的話，那就沒辦法了哦?

“可惜我們吳老師還在教書，估計是怕影響我們學習，或者是怕家長聽到謠言鬧事。最近有個體育老師老是黏着吳女士，啧啧，那态度，不知道的還以為兩個人在同一個紅本本上呢?”

張晚平和的微笑消失了一秒。“果然帥哥都不是正常人。”她接連歎氣，“所以我才更喜歡美女啊。你們誤會了，我沒有别的心思。隻是擔心有人在你們不知情的情況下搞小動作讓你們被迫綁定在一起。不過我真的沒有惡意。”

“我們也沒有惡意，”俞央禮貌微笑，“謝謝您為我們操心，我們自有分寸。”

張晚點點頭，“那我不多插手了。其實我的副業就是幫人算命，别人找我算一卦可是很貴的，可遇不可求，真不需要我替你們算算?奧對了，那個和尚托我給你們帶句話，叫什麼呃清流法師…”

“清緣法師?”

“對對對清緣法師!”張晚往自己腦袋上敲了敲，“瞧我這記性!那和尚挺有本事的。他攔下我的時候做了一個預言，說我之後會在自己開的店裡遇到一對同性伴侶，是我認識的人的學生。他還讓我轉告你們，你們手上的光紋是結親的标記，對身體無害。你們的姻緣被刻在海溝最深處的姻緣石上，是無法用常規手段斬斷的。至于他給的玉石，那塊石頭有預言作用。某些東西，譬如身體機能變化、潛在的情緒變化，在你們還沒意識的時候就已經到來，玉石會在這種時候示警。如果你們讀不懂石頭傳達給你們的信息，就去找一個叫做許灼的人。”

“許灼?”

“對，言旁許，灼灼其華的灼。”

俞央搖頭，“可是我們身邊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人。除了名字之外沒有别的信息嗎?比如年齡?居住地址?性别?”

“他就隻說了這麼多。他還說不需要費心找，時機到了許灼自然就來了。你們會與他一見如故。後面這句是我算出來的，不用謝。”

“好，”俞央朝她颔首，“謝謝您轉告。我們會留意這個人的。”

張晚擺了擺手，“啧客氣什麼，把海報拍好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去吧去吧，诶，那個——喊一下小宋。小宋啊——來把這倆人帶去化妝室!”

化妝間在會議室所在走廊的盡頭。天花闆上吊着水晶彩燈，應該是某間房子臨時被當成化妝間用，照得整個屋子裡亮堂堂的。

“就是這兩位帥哥化妝?”推開門，迎面走來一個留着黑色長卷發的小姐姐。

“你好，我是俞栖擇，他叫盛敬甯。我是人類玩家，他的角色是頂層君王。晚姐說妝面設計圖已經發給你了。”

黑卷小姐姐摸摸下巴，看着他們雙眼放光“晚姐從哪裡找來這麼兩個大寶貝兒，這皮膚啧啧啧，這骨相啧啧，套個麻袋給你倆穿都好看。姐就喜歡給這種人間尤物搞妝造，随便發揮，直接從根源上斷絕車禍可能。奧不好意思見到極品帥哥有點激動話說的太多了，咳咳，其實我是個很文靜的人，兩位帥哥有對象嗎?擇偶标準是什麼樣的?喜歡比你大的嗎?看看姐姐我如何?兩個都可以我不挑!哦忘了自我介紹真的不好意思!我叫許菱，你們可以叫我菱姐!”

許菱叽叽喳喳剛見面就興奮地叭叭不停，領他們進來的宋張已經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連話都說得比之前順溜。“看見人就讓叫姐，你不夠大。”

意思是不能見一個人就讓對方叫姐姐，大家年紀大差不差，又不是跟晚姐那樣隔了一個輩分，瞎叫什麼亂七八糟的。

倆人被許菱吓了一跳，連連擺手，甚至想轉身逃走不化妝了。這時晚姐的聲音剛好從他們身後響起，宛如救人于水火的天籁。

“消停些，你這性子要是放着一直不改，日後進入社會被人記恨上都不知道。有點眼力見好不好，”張晚屈起食指在許菱頭頂敲了敲，“這倆小帥哥跟劇本裡是一樣的關系。把你那些撩帥哥的小心思給我收一收好好化妝!你這小孩，我就知道你主動請纓沒好事!”

“我那是相信你看人的眼光所以想來見見嘛，”許菱尖叫一聲扶額似乎要暈過去，她誇張的皺緊眉頭“歐我的上帝，為何世間美人多是癡情種還已被采摘?今兒小女子難道真要單身一輩子?”

宋張站在一旁嘴角抽動，朝晚姐點點頭，似乎不忍直視室内這個神經病一樣的女孩，轉身快步離開化妝間。

“你們坐，我原本請了一個化妝師團隊，但是他們那邊受天氣影響飛機延遲起飛了，所以把這小姑娘拎來暫時用用，她沒有壞心思，希望你們多擔待。”晚姐帶着歉意朝倆人笑了笑，在二人身後的椅子上坐下，找準角度确保自己能同時看到倆人。

許菱認真做事的時候沒有嘴碎的毛病。她先往俞央臉上塗了一種類似乳液的東西，然後翻出來四五個瓶瓶罐罐往他臉上招呼。然後才開始塗白白、上眼影。

這個過程十分慢長。許菱以晚姐給的妝造圖為基礎，又根據俞央的臉型做了修改，用深紅色畫眼線，拖過眼角向外延伸出長長的一節，顯得他本就輕佻上揚的眼睛更加魅惑，很好的沖淡了配合他嘴唇和鼻子現出的清冷感。

俞央的眼型很奇怪。許菱說不出來這是種什麼樣的眼型。很多明星追求一個叫做卧蠶的東西，即使自身卧蠶不明顯，也一定要通過妝造後期放大，或者直接讓化妝師“無中生蠶”。俞央的卧蠶并不明顯，可眼尾位置不知因為什麼原因顯得比白皙的皮膚稍微暗上一些，就像被抹上了一層暗銀灰色眼影。眼角三顆連成優美弧線的紅痣仿佛滴落的燭淚，在陌上粉底後又白了一個度的人臉上越發突出，幾乎産生了一種遮掩不住的蠱惑人心的力量。

讓人想要靠近、靠近。

捧起他的臉，親吻，親吻。

當俞央的嘴唇也塗上了亮晶晶的暗色唇釉後，這張臉上最後一點清冷也消失了。他好像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變成了世界上最後一隻憑借出彩外貌勾人逗弄的妖精，又像是瀕臨死亡的人生前看到的最後一位并不純潔的魅惑天使。

他姿态慵懶散漫，靠在椅子上方便許菱化妝的時候就像沉睡的遠古惡靈，每一次睜眼都會引導人間一場腥風血雨，談笑之間又有多少人的肮髒欲念被放大看清。

盛醉一直偏着頭，保持看他的姿勢，連呼吸都放輕了。

到底誰是怪物啊。

盛醉眼睛把瞪到幹澀也依舊舍不得閉上。

任何事物，隻要足夠震撼足夠壯闊，就能讓人心甘情願地屏住呼吸，就算把自己憋死也無所謂，連呼氣都怕打擾了這幅靜止的風景畫。

“人類玩家雖然性情良善，但他展現出來的一面透露着一種過于胸有成竹的氣質，又因為他太漂亮，所以顯得是在逗弄人心，在别人眼中更是會變得魅惑。這是你要拍的第一個妝造。你先去拍幾張單人照片，我們需要你倆個人海報各兩張，一張古裝一張現代。雙人海報各兩張，也是需要拍攝古裝和現代兩種風格。”晚姐出聲解釋道，“待會你的古裝造型我們會放大你身上的另一個特質，努力營造一種清冷感。這種變化是在怪物出現後發生的。對外向來得心應手的你在遇到這隻白色怪物後經常被他直白的發言打得措手不及，在感情上顯得青澀而稚嫩。”

俞央應了一聲，感歎道“晚姐你構思得真巧，我的想法跟你剛好相反，我還以為這個妝造更适合古裝，最好是一身紅衣，跟他扮演的怪物一紅一白，能形成視覺上的反差感。我最開始的想法是我一直走這種妖豔的路線，他則保持幹淨純潔。因為他是怪物嘛，什麼都不懂，主動權掌握在我手上。現在聽你這麼一說，我又有了新的理解。最初相遇的時候我主動權更強，在他面前依舊是那種妖豔甚至在他看來會帶上一點勾引的樣子。後期二者的主動地位徹底反轉，以人類玩家的消失為起點，甚至可以給他也準備一個黑化造型。從此角色反轉，怪物高高在上引誘曾經的愛人，失去記憶的人類玩家變得小心警惕，這個時候我的妝容要體現出那種青澀的感覺。這樣的兩個階段一直在相互對比，從服裝到妝容，最後呈現出來的效果一定很不錯!”

晚姐滿意得連連點頭，“你的想法很不錯!那我現在再追加設計一個妝容!我就不守在這裡了，你還有什麼意見直接跟許菱讨論，小丫頭眼光毒辣有可信度。我先去趕設計稿!回見!”。

許菱頭也不回，專注給俞央畫眉。“行行行你走，趕緊的!這裡放心交給我——歐了!”許菱在俞央肩上拍了拍，“你的妝成了，拍攝團隊在裡面那扇門等着，趕緊去吧，等你拍完出來你男朋友應該也結束了。那邊的帥哥，過來這裡坐!”

盛醉這才從俞央臉上回過神來，應了一句好。俞央站在原地沒動，待他走進，在盛醉結實的手臂上撒嬌似的捏了捏，然後轉身向裡屋走去。

屋裡燈光師攝像師已經就位，幾盞聚光燈對着巨大的白色幕布。見到有人進來，一個年輕小哥迎上來，帶俞央到試衣間，讓他換好衣服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