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十幾輛大巴車駛回學校停車場時,在車上陷入沉睡的學生們臉上出現一絲倦色,還有未完全褪去的喜悅與滿足。無論營地留給大家的記憶是愉快還是疲倦,是放松還是空虛,兩天一晚的旅程已經随時間落在身後,而他們還有尚在不遠處的未來需要追逐。幾聲抱怨過後,換下私服,統一着裝,拿起筆翻開試卷,再睜眼便重新回到硝煙全無的戰場。
大約快樂的時光總需要付出别的代價才能交換到。旅程帶來的興奮感還未散盡,新的考試又不請自來。
中學生生物學聯賽即将到來。其它幾門競賽也組織了相關賽前培訓考試,各校年級前五十的學生将在江城一中進行選拔考試,通過考試的學生擁有進一步培訓的機會,也可以選擇放棄培訓直接參考,最終的競賽考試也可以選擇不報名。
競賽考試的消息一出,各班鬧得像炸開鍋的熱油。無他,這可是各校聯合的選拔考試!統一考場,說明什麼?說明自己分别各地的親朋好友(指成績好的)都有見面可能!喜大普奔喜大普奔!有些急性子的人已經提筆給朋友寫起信來。連俞央也有些按捺不住,頗有些蠢蠢欲動的寫信念頭。他和蘇淮很多年沒有見過了,最近太多事發生,他和盛醉、蘇淮和他的心上人…高二太忙,即使保持每周聯系一次的頻率也總有話沒說,更别提旁邊還守着一個打翻了的醋壇子,一直用幽怨無比仿佛被抛棄了的眼神望着你。說來也内疚,以為永遠不會獲得幸福的兩個人互相鼓勵着,某天其中一個忽然被光帶走了。雖然他努力着想要變成一面普通的鏡子,将照到他的光也反射到另一個人身上。可是别人分出去的光終于不是他心底尋求的那一束。他知道蘇淮不會怪他,隻會放心地朝他笑,說幸好他們之中還有一個人能獲得幸福。
“想什麼呢?”盛醉豎起卷子擋住自己的臉,悄悄問。
“在想要給一個朋友寫些什麼。”俞央答道。“下課告訴你。先刷卷子吧。”
下課鈴響過,教室外對面教學樓的燈光在。
“其實我有時候不知道我應該怎麼把他拉出來。”俞央突兀地開口,沒有介紹,沒有引入。但盛醉聽懂了。
“你那個朋友?一直打電話聯系着的那個人?”
“嗯。我有時候回想,當初我們明明相互打氣約着要一起走出來,可現在我…我把他一個人丢在充滿那種悲傷情緒的世界裡面,我明明知道那些東西是孤身一人承受不起的,可我還是離開了他。我…”
“他要求過讓你一直陪着他嗎?”盛醉打斷他問。
“沒有。”
“他說過想讓你重新陪他嗎?”
“沒有。”
“他說過他讨厭你嗎?”
“…沒有。”
“他也擔心過你嗎?”
“嗯。”
“他知道我們在一起後,祝福過你嗎?”
“嗯。”
“他的語氣聽上去高興嗎?真誠嗎”
“…很高興,很真誠。”
盛醉歎了口氣,“你看,其實你已經有答案了。你隻是無奈于沒法把他一起拉出來而已。因為你淋過那裡的雨,知道擁有一把傘的幸福,所以你想讓他也擁有一把傘。但是栖擇,你要知道,有些雨隻能一個人淋。不然就永遠無法長大。你可以寬慰他一時半會,你能寬慰、陪他一輩子嗎?你以為你們淋着同一場雨,但沒有人擁有相同的悲傷。你們隻是在各自淋着雨的時候碰在一起走了一段路而已。既然不同路,分别就是注定的,不是你想陪他就可以陪,你想拉他就可以拉的。得他自己找到路吧?”
俞央低頭沉默着。
“你這麼聰明,我這麼說你一定能聽懂。道理你都明白,對吧?”
“那是我看着長大的小朋友。”俞央答非所問。
“雖然不合時宜,但我有點醋。我不是你唯一的小孩了嗎?”
“你知道這不一樣。”
“我相信你,我覺得他不會比你差,不然你們也沒法成為朋友。所以我相信他跟你一樣堅強。考試的時候去看看他吧,他喜歡什麼?我準備一份見面禮。”
“不用,考完試約着吃頓飯就行——我今晚先把信寫好,反正作業都寫完了,隻是少刷幾道題的問題,事不大。”
親愛的蘇淮小朋友:
真是很久不見呀!
不經常用這種方式跟你說話,所以提筆的我現在非常惶恐呢。最近有傷到自己嗎?有半夜偷偷跑到天台去哭嗎?有一瞬間覺得無論怎樣都無所謂嗎?好像偷偷自己藏着沒有告訴我哦?怎麼能這樣啊?有些話當面說不出,就寫在紙上啦,一定要聽我的回學校以後再打開哦~高二肯定很辛苦的啦,我都知道。我們都知道對吧?偶爾堅持不下去是被允許的哦!你知道的吧?雖然老一輩經常灌輸小孩不能早戀的觀點,但是偶爾也可以破例啦!畢竟你為他變好的每一步我都看着呢!記得他說過你要照顧好自己吧?所以即使不是為了不要讓我擔心,也要為了你喜歡的人保護好自己呀!明明都是個大人了怎麼還是改不掉傷害自己的習慣呢?(雖然我好像也沒有理由對你說教啦)人生是你自己的呀,他可以是你變好的理由,但不該成為拖累你往前的阻礙呀?天下好看的人溫柔的人很多,下一個會更好!
呀!之前跟我哭沒考好,偶爾考差一次當然是被允許的啊!不要把自己壓得這麼緊,跟低年級的小孩子們學一學如何放松自己吧?哥不是在這裡嘛,要是遇到什麼無法解決的事情完全可以找叔叔阿姨或者來見我呀?打電話我不是都接了嘛,這麼多人關心你呢!要是被我見到你自己弄出來的傷口,我可要生氣了哦?明明有很多想說的,但是覺得你應該都明白。雖然沒在一個學校,但我會好好監督你的哦?
對啦,之前我們不是對“如果一個人堅持不下去想要離開,是否應該阻止”這件事達成共識嘛?但我現在改變想法了哦,未來充滿不确定性,萬一你會後悔呢?24小時作為冷靜期真的來得及嗎?有些人會在路上遲到的呀!要給他們留點準備時間吧?但是留多久你也不要确定呀?萬一剛好就差一兩分鐘呢?多的我就不說啦!你看,我這不就遇到了一個很可愛的小孩嘛?既然我們是相似的人,我都能遇到,你也可以的對吧?
信是用晚自習的時間給你寫的呢,原本打算寫他三四頁,讓你感動得流淚的程度。後來覺得想說的,我們見到的那一瞬間你大概就能明白吧?
快快好起來吧蘇淮小朋友,沒有什麼雨會連續下這麼久呀!就算是狂風暴雨最多一個周也會過去呀,不要繼續消沉啦!不是還要唱歌嘛?不是還要去找他合作嘛?堅持呀堅持呀!陽光就在不遠處啦!什麼!你問我怎麼知道?當然是因為我看到了呀!你這麼可愛這麼惹人喜歡的小朋友,未來一定會很幸福的呀!這不是用腳指頭想都能想到的問題嘛!可不許質疑我啊!
實在害怕就閉着眼睛大步往前走吧!很快就走到未來啦!高三也要繼續加油!
特别關心你的央哥
(時間我就不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