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醉眼底閃過一絲慌張的神色,又很快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沒想到俞央這種時候還能捕捉到字裡行間出現的漏洞。
“看血迹。”他指着俞央身邊暗紅的掌印道,一邊不動聲色地往前移動一步。
“具體的等你下來我會解釋給你聽。根據血迹鑒定傷痕的技術很早之前就出現了。這很好判斷,不是碎片就是類似小石子的東西,但是天台沒有任何符合條件的石頭,所以隻能是前者,也許你是在家,用碎瓷片或者别的什麼割傷了自己的手掌。”
“奧。”俞央垂下頭,如同深海中沉睡的閉上雙眼。
“淮,電話挂了吧,我處理一下小朋友的事——說說吧,找我做什麼?”
電話那頭蘇淮歎了口氣,皺着眉頭挂斷電話。
“我…對不起。”
“忽然道歉幹嘛。”俞央略微歪頭,不解地問道。
“我想等你消氣之後來跟你解釋,敲門發現你不在,深更半夜的,待在外面多危險啊,所以我打算去找你。轉頭看到電梯停在最頂層…我不敢想是不是你上去了,是不是要做傻事…等我上來,推開門就發現你坐在牆上…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哥哥,你先下來好嗎?”
“唉,”俞央無奈,“你天生克我是吧?你知道你這樣做我會心軟。”
“…對不起。”
“看我給你表演個魔術吧,你說三二一,我會飛起來。”
俞央嘴角蔓延開一抹笑意,“你敢嗎?”
張揚,肆意,明豔,像是醉人的陳酒,月光給他半邊臉頰種上透明的花。
“哥哥!”盛醉沒辦法,向俞央跑來,隻求在他跳下去之前将人接住。
“那我自己喊了,”俞央伸出右手放在唇邊,如同惡魔低語,“三——二——”
“一。”
牆上的人影消失了。
月亮吹響送葬曲。
水裡倒映的花碎落滿地。
白色的影子一躍而下,眨眼間被黑幕掩蓋,如果不是那個凝固的血手印,盛醉會懷疑這隻是自己的一場噩夢。似乎醒來俞央就躺在自己身邊,陽光照耀下的他顯得柔軟溫暖,臉上的表情一片平和,可緊皺的眉頭出賣了他,好像就連在夢裡也總是痛苦着。
盛醉雙膝跪地,呆呆地看向自己的雙手。這雙手昨晚才抱過愛人的腰,好像溫暖的觸感一直殘存在指尖。
他為什麼要玩欲擒故縱那一套?為什麼要測試俞央對他的感情?為什麼不在第一次見面就把人打暈帶走?為什麼沒有時刻陪在他身邊?為什麼沒有悄悄靠近把人抱下來?
他記得俞央對他說過:“曾經我太貪心地奢望遇見、看對眼就能按照現在的狀态走一輩子,無論是朋友家人還是同學。後來我發現這樣的想法太過理想,大家以後的生活總是完全沒有交集,縱然我再多不願意,這也已經成為了無法改變的事實,一昧抓着不肯松手,傷害的隻有自己。隻要從相遇的開始就做好再見的準備,此後每一天再見面都覺得是賺到。
這樣不好嗎?”
他問盛醉。
這樣不好嗎?
“可我不想這樣。但我隻能這樣。”
“這不是一個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的世界。
遺憾才是主流。不圓滿才是be美學。”
“他們嘴上說着愛我,轉頭就把我丢在原地。我從來沒有怪過他們,因為我知道也理解,跟喜歡的人是沒法做朋友的。
但是這種事情多了,我也會覺得很累。就不想再繼續了。”
俞央對盛醉說。
“有個朋友跟我說過,'成年人的世界哪有什麼真感情,不背後捅你一刀就算好的,還要妄想什麼呢?别去考慮跟誰的以後,做好自己就足夠了'。
所以我不管你是為了什麼接近我,也不管你的愛能持續多久,但是我想試着愛你一次。但你絕對不能放開我,喜歡上别人了可以提前告訴我,分手可以提前告訴我。我不會怪你,隻會感激。”
盛醉想穿越回幾小時前掐死自己。
他明知道俞央沒有安全感,卻不管不顧地去試探,用感情為籌碼,做一個巨大的賭盤。
誰說得清俞央今天的選擇是因為被他傷到還是因為從前積攢了太多失望?
厚厚的雲層飄過,遮住清冷月光。盛醉起身,面無表情。
行吧。
這個世界爛透了,生活糟透了,“人類”的萬花筒裡折射出肮髒醜陋的陰暗人心,就連地獄衆鬼也抵不過他們的惡。
讓我來找你。
盛醉心道,等等我。沒有你我真的會瘋的。
他閉上眼睛,半條腿跨了出去。
心髒跳得飛快。
耳邊似乎已經傳來呼嘯的風聲。
“喲,學太宰治殉情啊?”
盛醉:?!
他猛地睜開眼睛。27樓有一個開放的小陽台,俞央正坐在地上朝他笑。
“腳收回去。小小年紀随便學别人跳什麼?走廊另一邊有樓梯可以下來,坐電梯下來也行。27樓,别按錯了啊!”
盛醉心髒狂跳,“哥哥,等我,一定要等我!”
“等等等等!我可不想害别人一條命。”
他急速奔跑起來,一次跨越三四級台階,穿過散落滿地的廢棄建築材料,來到俞央面前。
“話說在前頭,别跟我道歉啊,”俞央朝他勾勾手,“不怪你,趕緊過來搭把手,膝蓋痛,走不動了。”
盛醉瞪大雙眼,大步上前,抱住俞央的腰帶到懷裡,雙臂緊緊地摟着他,仿佛護着失而複得的珍寶。
“松開點,你抱得我喘不過氣來啦!”
“不放!我再也不會放手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我就想看看你到底喜不喜歡我…我以為你會來哄我…我是混蛋,對不起…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但是千萬,千萬不要傷害自己好嗎?我真的,受不了…你不知道…我看到你消失在眼前的那一瞬間,我真的…”
“真的不怪你,”俞央又歎了口氣。遇到盛醉以後他好像一直在歎氣。
“我從來沒有生氣,從你向我伸出手開始 ,我就動搖了。其實對我來說生死不過是人類的兩種物理狀态,怎麼選都是一樣的。但你看起來不太好,所以我有點舍不得了——哎!我都說了給你表演魔術嘛!就算我真的死了你也還有以後啊!世上比我好的人比比皆是,跟着我走就虧大了!”
“我要親你了。”盛醉忽然說道。
他不想再聽俞央說下去了。他現在隻想咬斷面前這個人的脖頸,吃光對方的血肉,連同骨頭渣子都嚼碎了吞下去。
盛醉小心翼翼地避開他受傷的手掌和膝蓋,将人抱到自己腿上坐着,拉過手臂繞在自己腦後。
“張嘴。”盛醉在俞央嘴唇上細細舔舐着,舌尖直往唇縫裡鑽。沒等到俞央動作,他十分着急地将手指伸進俞央嘴裡,抵住對方尖尖的虎牙,另一隻手按在俞央後頸,強加外力讓他迎合自己。
手指在口腔裡攪動發出漬漬水聲,舌頭被人捉住往外拉,未被咽下的晶亮唾液劃過嘴角,被盛醉舔幹淨。
俞央感覺自己的舌頭被拉扯、被壓住。接着對方的柔軟就度入口中,直往他喉嚨裡鑽,像要進到他肚子裡去。
他嘗試分散注意力,強忍着窒息感,眼神亂瞟,與盛醉身後蒙灰鏡子裡的自己對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