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閑聊間,俞央咬着豆漿吸管口不動聲色地引導話題,卻沒發現盛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唇邊,不知是看豆漿吸管還是看他下意識舔去嘴角水漬時鑽出的舌頭。盛醉眼裡翻騰着欲海,指甲死死嵌入手心,試圖以此按捺住心裡深沉的欲望。
“不知道你有沒有遇到過一些離奇的事情?”
“比如?”
“之前有人總是給我發匿名消息,内容有些低俗,那人甚至跟到我家附近,不知道真假。昨晚你的出現時間點又剛好對得上,所以我那時還以為——發信息的人是你呢。”俞央側身靠着明亮的玻璃窗,擡眼看他,“你不生氣吧?”
“确實挺離奇的。可我怎麼會生氣呢?我擔心都來不及,”盛醉很快藏好染上欲色的神情,再睜眼時便成了一副擔憂的樣子。伸手覆在俞央手背上,将他的手從桌背上拉下來,攥緊放到自己腿上。
“這樣的警惕是對的,能更好的保護自己。即使懷疑也還是願意帶我去參觀學校真是太感謝了——還好我們住得近,遇到什麼不好處理的事随時打我電話,18——”
“你怎麼知道我們住得近?”俞央冷聲打斷他的話,“即使一個小區也算不上近吧。何況縱觀整個江城,泗水小區也是占地面積最大的居住區,想要走遍整個區域最快也要花一個小時。你是怎麼知道我們住得近的?我記得我沒告訴過你我住在幾棟。”
當然是一直看着你啊,所以發現我美麗可愛的老婆走進九棟大門。
可這話他是萬萬不可能說出口的。
略微思索,盛醉開口道:“也許我們對'近'的定義不太一樣?在我原來生活的地方,住在一個小區的人都算'鄰居',這樣就算住的近。”
俞央認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想要從中找到蛛絲馬迹,可是失敗了。盛醉的眼睛跟他一樣是棕色,瞳色卻比他更深。對視時間長了,讓人覺得自己幾乎要溺亡在他眼底的溫柔裡。
“對不起,冒犯了,我需要試試你的心跳。”俞央沉思片刻,決心試探到底。
說完他擡手覆上盛醉臉頰,手掌與臉零距離接觸,手指摸到盛醉耳後,向下落在脖間頸動脈的位置停住。
“你剛才說的是真話嗎?”俞央問。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臉上,手下細細感受心跳的頻率。
盛醉眼裡壓了些他看不清的東西,張口想說話,卻微妙地停頓了一下,喉結輕微滾動,“哥哥,你這樣摸我,是個正常人都會心跳加快的。”
“回答,如果這事跟你沒關系,我自然會向你道歉賠罪。”
“要不你先等等,适應一下我現在變快的心跳。等頻率穩定下來重新問一遍,我再回答?”
俞央想了想,認真道:“也行,謝謝配合——其實到現在我已經不懷疑你了,但是不再确認一下我不放心,也會一直對你設防。對不起啊。”
“沒關系。”
二人保持着這個親密的動作。路上偶然輾過幾顆石子,車體蓦然搖晃一下。兩人的身體就貼近了。
經過一個大轉彎的路口,盛醉不受控制地朝俞央的方向壓去,雙手承載俞央耳側的玻璃上,以一個壁咚的姿态将他絕對占有。
這樣的念頭給盛醉帶來莫大的滿足感和興奮感。
俞央一手撐住身下座椅,另一隻手還附在盛醉頸間,手下清晰地感覺到他心跳更快了。那動靜很大,一下一下有力地撞在他手指上,不知是不是錯覺,甚至撞得他有點發麻。
于是他低下頭,不敢再看盛醉的臉。
這一低就低到盛醉胸膛處,還聞到一陣不知名的香水味,淡淡的,勾得他心底癢癢的。
“怎麼主動投懷送抱啊,哥哥?你這樣我的心跳永遠穩定不下來。”
“我沒有…你…待會過了這個彎道就好了。”
俞央現在的姿勢有些廢腰。本就是側身對着盛醉,卻因為向心力這個不可抗因素被盛醉壓在玻璃上,就連幅度微小的扭腰都做不到。
好奇怪啊…
俞央想。這個姿勢好奇怪。他偷偷用餘光掃視車内,好在新年後公交空蕩蕩的,上除了司機和他倆再無别人,不用擔心被發現被誤會。
“跟在光天化日之下偷情zuo愛一樣,”盛醉忽然出聲吓了俞央一跳,“你說是吧,哥哥?”
俞央避而不答。
因為方才…他竟然也有這種想法。
不對勁,這很不對勁。
俞央沉默地挨過了車過彎道的時光,又等了半晌:“差不多穩定了,我再問一遍。這次我就直接問了啊——給我發那種消息的人,是不是你?”
“不是。”盛醉這次回答得很快,“我對你永遠忠誠,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俞央急忙撒手,像被他說的話燙到一樣。“好好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你你你你你好好說話,這種話太肉麻了!”
“噗,聽我說完,哥哥,”盛醉重新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前,“你放心得太早了。因為我啊,可是喜歡男人呢,而你——剛好是我特别、特别喜歡的類型,喜歡到想要做成收藏品的類型。”
他滿意地看到俞央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一抹紅色爬上耳尖、臉頰,看起來像一個快要成熟的誘人小番茄,正在努力試圖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可可可可可我我我我我我喜歡女孩子!你放開我!”
“哥哥有喜歡的女孩了?”盛醉的語氣秒沉下去,心底被他藏起來的黑暗再度溢出。“不不不不不是…”俞央小聲答道。
“那你怎麼知道自己不會喜歡男孩?”
“這樣不是很奇怪嗎?哪有兩個男的談戀愛的…”
“就因為是少數,所以被當成特殊群體對待?難道你也覺得同性戀很惡心?”他語氣更沉了。隻要俞央敢說一個“是”字,他就立刻将人打暈抱回去,四肢用鐵鍊束縛,腰間也纏上鍊子,另一頭連在床腳。最好是那種極短的鍊子,這樣别說逃走,俞央連從床上坐直身子都做不到。隻能看着自己……
…
“不是的。隻是有點意外,因為很少碰到——啊我不是說這樣有什麼不好,我覺得一個人,喜歡同性或者喜歡異性或者一輩子都不喜歡人或者喜歡的不是人都很正常,我都會尊重…啊啊啊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說,這沒什麼問題,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不是,我是說…”
“噗,不着急,慢慢說,你好可愛。”盛醉松開抓着俞央的手,轉而去抱他的腰。
“停停停——!不能這樣的,就算是異性之間也不能随便摟摟抱抱的啊!”
“可我們都是男孩子啊,肢體接觸不是很正常嗎?”
“不能這樣的,”俞央認真對他說道:“如果你真的喜歡同性,這不是你跟别人玩暧昧的理由。以後有男朋友你也會用這樣的說法跟他人親密接觸嗎?”
“但現在的情況是,我好像對你一見鐘情,想追你啊。”
“可是這些都要得到對方同意才可以做的,不然跟騷擾又有什麼區别?”
“哈哈哈哈哈哈,”盛醉放開他笑了,“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别介意。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喜歡男孩,隻是我目前完全不會對女孩動心,隻是遇到你,産生了想要這樣跟你待一輩子的想法。”
“呼,還好還好,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俞央拍拍胸堂,“這種玩笑可不能随便開。世界上除了愛情還有很多種感情,當朋友也能一輩子在一起啊!而且友誼比愛情堅固多了,也更長久。”
“哦?為什麼這麼說?”盛醉望着他問,試圖鑽進他的大腦看看這個人為什麼如此抵觸愛情。
“因為愛情是世界上最脆弱的東西,而且一旦破滅就回不到過去。情侶之間分手就再不相見,相見就是世界大戰。不滿意的地方、吃醋的地方也不會說出口,藏在心裡醞釀成哀怨、憂愁,徒增煩惱罷了。俗稱'不長嘴'——你知道貝葉斯公式吧?通過不斷接收數據,更新概率。生活中的任何一點痕迹——不準點的生日祝福、遺忘的紀念日、敷衍的晚安、沒有報備的晚歸、忽然出現的香水味…這些東西一次次更新兩人依舊相愛着這個事件的概率,到最後取極限,愛意就無限趨于0了。
可是其中一方或許付出了很多,于是糾纏不放手,另一方就更加厭煩——就算是沉沒成本,也可以及時止損,很簡單的道理,但是年少熱戀期感受到的關切、溫柔都是真的。當年的愛意是真的,誓言是真的,想要永遠相守也是真的。可是後來厭倦了,想放手了…這些也都是真的。
反之朋友就很好,不需要道德要求過一輩子,卻真真切切能夠一直保持聯系,小打小鬧也能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