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的事具體有林忠幫着打點,老頭挑了最偏遠的院子,又有獨立的邊門能進出。
林黛玉道,“想來咱們南邊的飯菜他們吃不慣,供應上精心些,也算多謝琏二哥一路相送的情義了。”
說話間,李姨娘又蹭了過去,她算是半條地頭蛇,已經曉得賈琏不曾帶貼身的丫鬟通房什麼伺候,自以為周道地道,“伺候的人也一應配齊了,我這就挑幾個伶俐的過去,别叫姑娘的外祖家覺着咱們家失禮。”
李姨娘這幾年的日子是極好過的,上頭沒有主母,林如海醉心宮務也不必她們伺候,她原是按良妾聘進來的,外頭還有幾個娘家人。
隻要林如海不續弦,她就能一直這樣快活下去。
可惜林黛玉回來了。
林黛玉本就為了李嬸子的事對她印象不好,回府之後李姨娘又三番四次地上前搶話表現,她微微蹙了眉頭,“倒也不曾正式見過,不知道這是?”
林忠道,“這是府裡頭的李姨娘,姑娘幼時就不太見過,又隔了這麼些年,怪不得不認得。”
“原來是李姨娘。”林黛玉淡淡地點了點頭,“這幾年勞累姨娘了,如今父親跟前有我伺候,姨娘歇歇。”
李姨娘張口要反駁,卻被身邊的丫頭拽了一下,忙露了個讪讪的笑意,“隻是知道姑娘身子弱,怕累着你。”
“我在京中住了幾年,姨娘怎麼知道我身子弱不弱的?回來的匆忙,也沒帶什麼好東西,姨娘回頭去庫房裡挑兩匹料子做衣裳就是了。”林黛玉說罷就見李姨娘的臉色一僵,“庫裡頭好些個積年的老東西,放着也落灰,等回頭有空了開庫再整理吧。”
李姨娘臉色越發難看,她這些年借着什麼年節往來,沒少從庫房裡掏東西,林如海隻要不問題是不會刻意過問的,現在林黛玉一回來就要整理庫房是什麼意思?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不複一開始志得意滿的長輩模樣。
林忠見狀笑道,“姑娘放心,家裡頭的好東西都由老奴看着呢,便是太太的嫁妝也無人能動,李姨娘摸到的不過就是些人情往來和下頭的供奉。”
林黛玉道,“不過嫌她聒噪,吓她一吓,經了這遭她總要老實些了。她是正經伺候父親的人,我也不好說得太過。”
眼見着周圍都是自己人了,林黛玉這才接着道,“換幾個容貌尋常的老實丫頭去,再叫人好生盯着琏二爺,看看他與哪些人往來,另外一點,咱們府裡的事都叫把嘴閉好,我這個表兄可是八面玲珑會做人得很。”
林忠活到這把年紀,什麼沒見過,不必林黛玉明說,他也知道賈家打得主意,琢磨着道,“我倒有個法子,姑娘聽不得,交給我就是了。”
待到賈琏老老實實地拜見過林如海,又百無聊賴地呆在自己的住處等林如海咽氣,林忠那不大好讓小姑娘聽的法子就上線了。
說實話,榮國府就跟個漏勺似的,當年賈敏就能打聽到賈寶玉喜歡吃胭脂,現在林忠知道賈琏是個喜好男女風月事的,也是易事。
這日賈琏正對着一桌酒菜皺眉,“也不知道要熬到什麼時候,林姑父身子不好,拘着爺也不大好出去松快松快。”
興兒神秘兮兮地湊上來道,“二爺,我今兒從林府那幾個小厮嘴裡打聽到了個好去處,這揚州城可不止那些個畫舫才有意思,他們可會玩兒了,據說城外有個水月寺……可銷魂了。”
“啧,這回記你一功,就說爺是去替林姑父祈福的。”
江南寺廟衆多,這個水月寺并不顯眼,因寺中的水月觀音造像精美絕倫而得名,賈琏急不可耐,當時就讓興兒去與林忠說了此事。
老頭雙眼微眯,掩住了得意之色,和藹地道,“既是琏二爺要出門,我這就安排馬車,供品香燭也不用你們操心。”
翌日清晨,賈琏就踏上了祈福之路,之後又去了多次,甚至後來學會了讓林府的馬車停在水月寺前門,他自己偷偷從後門溜出去見識揚州城的好風景。
美人窩,銷金窟,賈琏從家裡帶的銀子,哪裡夠這樣揮霍,可那頭嬌滴滴的美人倚靠在他懷裡,身後是肅穆的觀音像,既刺激又舒坦,他怎麼放得下,一時間又許下了送首飾的豪言壯語。
而那精美的畫舫上更是花費驚人,佳人雲集恍若仙子,伺候人又别有一套雅緻的殷勤,難不成賈琏還能與那老鸨說沏便宜的茶來不成?
豈不是跌了身價。
于是,今兒是廟裡的清純碧玉,明兒是畫舫上的才女,不過十幾日功夫,賈琏兜裡的銀子就花了個底朝天,隻剩了點碎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