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空無一物,又如何?
她藏在腦海中的知識與見聞,便是她真正的底牌,縱然男主能奪去她的一切,也休想将它帶走。
谷星丢完狠話,忽地又臉色一松,向地上的啞巴伸出手,“我的左膀和我的兄弟們便借你一用,記得善待他們。過段時日,我會回來查賬。”
啞巴坐在地上,一言不發,神色間透着幾分隐隐的不贊同。
谷星也不在意,眉眼輕挑,視線掠過四周沉沉堆砌的森森白骨。即便冷汗悄然沿着脊背滑落,她心中卻無多少畏懼。
“誰困得住我?”
“辰星所引之處,皆是我的路。你若要阻我,便須将天上繁星一顆顆摘下。可你又能摘得幾顆?”
啞巴蓦地擡眼,沉沉盯了她數秒,最終擡手,執起她的手腕,在她掌心裡寫下一字,“變”
谷星低頭掃了眼掌心的字迹,微微一怔。
變?
她确實變了。
初至這異世之時,她孑然一身,在街頭沐着寒月,恐懼無依,不知如何回去,也不知如何存活。更害怕的是,那飄渺無定的任務。可那時,她無人可訴。
而如今,雖仍是孤身一人,可她卻比以往更為坦然。
是什麼讓她變了?她自己也不清楚。
思索間,她忽地偏頭,眯眼看着啞巴,笑得輕快:“不如,你入我麾下吧?”
話音未落,她忽然貼近,指尖撫上他冰冷的木質面具,輕聲道:“你明明長得極好看,何必終生藏于這張面具之下?”
“你本就能言,又為何要裝作啞巴?”
男主的願望到底是什麼?
既然是皇子皇孫,是否隻需供他登基,便算助他抵達那所謂的圓滿結局?
她頓了頓,眼神微深,呼吸放緩,
“我不信,你心中毫無不甘。”
洞窟寂靜無聲,唯餘身後一炳孤燭,微弱的火光晃動,模糊了兩人神色。
谷星望着隐沒于暗影中的啞巴,燭光燃燒的聲音輕微,她聽不見風聲,也聽不見他的回答,唯有那微微淩亂的呼吸,和他胸膛下未曾平穩的心跳。
她心中微動,輕輕攀上啞巴的肩,在他耳側,低低地道,
“你可知,我為何降世于此?”
随後又微微停頓,見四周依舊無事發生,這才鼓起勇氣,壯着膽子,繼續道——
“是你在九霄雲外喚我。”
“你心裡,反複在呼喊。”
“我被你喊煩了,所以才下凡,來見你一面。”
“如若你不甘天命,那我便來伴你,助你破了這天。”
這番話落,她自己卻先一步笑了。
這話說得簡直像是在哄孩子,而她其實也沒什麼底氣。
可下一瞬,她便覺肩頭一沉,腰際被一股溫熱的力道環住。
啞巴伸手,将她攬入懷中。
谷星一怔,心頭不受控地輕微一跳。
他這是……将她的話聽進去了,還是未曾聽進去?
她屏住呼吸,未敢推開,片刻後,她輕聲道:“你若不說話,我便當你默認了。”
仍是無人回應。
隻是那擁抱,仍未松開。
谷星在他懷裡輕輕一掙,終是退開幾分,擡眼望他,眉眼彎彎,像是終于摸清了拐走男主的法門。
她緩緩伸手,覆上那張猙獰的鬼面,輕笑道:“走吧,帶我出去。”
“祭師大人。”
……
幽幽黑夜,天地沉寂,卻無人能安然入眠。
阿辛立于庫房之前,正分發着緊缺的物資,忽然,遠處的祭祀山洞方向傳來異響!
衆人心頭一緊,紛紛循聲趕往。
隻見洞窟周圍的枯木,竟無故自燃!
可那燃起的火焰,卻非尋常紅色,竟是詭異的幽綠色,如一簇簇森然鬼焰,在夜色中熊熊燃燒。遠看又如巨型火炬般點燃整片枯林,竟使枯木複現青綠之色。
未及衆人回神,又是轟隆一聲。
洞口封堵的巨石,忽然裂開。
一時間所有人皆是駭然,驚疑不定地望着那敞開的洞穴……
下一瞬,隻見一道紅影自洞中緩緩走出,步履平穩,從火光映照的身形來看,竟是方才被送入洞中的祭靈新娘!
阿辛手指微顫,猛地握緊了長刀,目光死死盯着她。
她怎會還活着?
衆人亦是震撼不已,他們原以為此人必死無疑,可她竟安然無恙地從那洞中歸來?
夜風獵獵,吹鼓谷星紅衣裙擺,她迎着衆人,緩緩擡起右手,黑色布巾随風翻飛,猶如夜幕下的神谕。
“吾已得神谕——教主命吾留于人間,助汝等度過劫厄。”
她一揮手,那黑色布巾驟然淩空飛起,向夜幕掠去!
然就在它升至空中之際。
“彭——!”
忽然一滞,靈力驟然降臨,黑布竟瞬間自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