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敏轉過一個彎,看見一道熟悉的背影,步履淩亂地走在前面,似乎心事重重。
那不是小李子嗎?
魏敏轉過頭,對李老太監說:“前邊兒就是永和宮了,那是我們永和宮的太監,我和小慧找他陪着一起回去就行。李爺爺,您就送到這兒吧。”
李老太監點頭應聲,内務府派他來,主要是為了防止宮女洩露宮中的消息,其次才是防止宮女亂跑走丢。既然前面就是永和宮,那他也不必非要送到門口。
魏敏目送李老太監遠去,轉身招呼:“小李子!小李子!”
小李子不應聲。
她小步跑過去,拍他肩膀:“想什麼呢?喊你半天都沒聽見。”
小李子驚叫一聲,身體猛然一哆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魏敏吓了一跳:“你怎麼了?!”
小李子看見她,頓時松了口氣:“是你啊,吓死我了。”
他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拍拍褲腿。
魏敏道:“你遇見什麼了,吓成這樣?”
小李子臉色十分難看,他湊近魏敏,壓低聲音:“兩個月前,端慧皇太子殇了,皇上懷疑宮中有人作祟,下令嚴查,你知道吧?”
魏敏點頭,也是低聲:“我知道啊,南三所皇太子院裡伺候的奴才全抓進慎刑司了,别的宮裡也難以幸免。據說,隻要有一丁點兒懷疑,就把人抓走。那段時間大家都快吓死了,幸好皇太子與我們永和宮完全沒有聯系,不然進去了,不脫一層皮别想出來。”
小李子冷哼:“脫什麼皮?進去了就别想出來。”
魏敏目光驚疑:“什麼意思?”
小李子一臉心有餘悸:“我剛得到的消息:五天前端慧皇太子下葬,皇上口谕,伺候過皇太子的奴才全部賜死,而且全家流放;那些别的宮裡抓來的奴才,也全部賜死,倒是沒有連累家裡人。”
魏敏腦海一片空白:“我不明白。”
小李子:“你不明白什麼?”
魏敏:“這裡面或許真的有人心懷不軌,也有人玩忽職守,但必定大部分人都是無辜的呀。”
小李子:“無辜的又怎樣?端慧皇太子死了,得有人為此付出代價,奴才的命賤,一個不夠,自然就要一群。”
魏敏不能接受:“可他們都是無辜的呀!”
小李子沒有說話。
魏敏:“真的都賜死了?”
小李子點頭:“都死了。”
魏敏失魂落魄地往前走,腳步淩亂,渾渾噩噩。
她走進永和宮,去向嘉嫔謝恩。
恰逢嘉嫔的母親七品孺人安氏,蓮常在都在,屋裡燃着炭火,大家坐在一起說話,氣氛很熱鬧。
魏敏蹲下,一一向幾位主子請安。
嘉嫔道:“起來吧。”
蓮常在語氣很落寞:“本來我也可以見到額娘的,現在卻不行了。”
魏敏沒有理她,視線落在嘉嫔如氣球般鼓脹的肚子上。
女人生産向來是過鬼門關,剛出生的小兒也極易夭折。
如果嘉嫔這一胎出了問題,作為近身伺候嘉嫔的奴才,她還能活着嗎?
魏敏忽然産生了強烈的不安全感。
蓮常在突然開口:“小慧,你衣服上那一團是血吧?你來事了,你都不知道嗎?”
魏敏驚醒,轉頭去看向小慧。
面對衆人的目光,小慧茫然又失措:“我不知道啊,什麼血?”
魏敏走到她身後,隻見她紫褐色長袍的臀部位置出現了一點紅褐色,拉開長袍,褲子後面全是血。
蓮常在掩住嘴:“真晦氣,嘉嫔姐姐還懷着孩子呢,沖撞了皇嗣你擔當得起嗎?還不趕快滾出去!”
嘉嫔的臉色登時就不太好看了。
安孺人出聲打圓場:“好了好了,不知者不為怪。這丫頭年紀小,估計也是第一回來,不曉事,讓她避出去就行了。麗妍,你去取一柱艾香,把屋子熏一熏。”
魏敏拉着小慧告罪一聲,迅速離開。
回到下人房,魏敏一回頭,發現小慧眼眶全紅了,正在無聲地落淚。
魏敏頓時心軟,柔聲安慰道:“主子們沒怪你,安孺人不是說了嗎,不知者不為怪,你别害怕。”
似乎沒什麼效果,小慧哭得更厲害了。
魏敏好像懂了一點,是小女孩的自尊心,覺得特别丢人。
她頓了頓,字斟句酌:“你别看蓮常在說得很嚴重,其實所有的姑娘都會來,你會來,我會來,蓮常在也會來。來了這個,就表示我們長大了,能嫁人生孩子了,其實是很正常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