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貴人屈辱地咬了咬唇,仇恨地往嘉嫔那邊望了一眼。
她心裡明白,此時此刻,她隻能服軟,不然隻會更加吃虧。
柏貴人不情不願地跪下來,面朝觀音大士的方向磕了個頭,再起身往前走。
魏敏與麗娜等人陪着嘉嫔站在屋檐陰涼處,看着那個弱柳扶風的美人頂着炎炎烈日三步一叩,五步一跪,不一會兒,便氣喘籲籲,大汗淋漓,好生狼狽。
麗娜招呼儀輿的内官過來給嘉嫔撐傘,冰桶也擡到嘉嫔的近前,給嘉嫔的周圍空氣降溫。
有人在前面開道,有人在身側護持,有人在後面跟随,一行人簇擁着嘉嫔緩步走向南邊供奉觀音大士的昭明宇宙殿。
進入殿内,上了二樓,柏貴人将荷花獻到佛前,轉頭看向嘉嫔:“這總行了吧?”
嘉嫔擡了擡手,太監們便将翠兒等宮女放了回去。
她笑道:“妹妹誠心祈福,本宮不勝感激,相信本宮腹中的皇嗣也一定會更加平安健康。”
柏貴人忍着屈辱道:“既無事,那嫔妾便告退了。”
她見嘉嫔沒有阻攔之意,便蹲了蹲身,幾乎是跑着下了樓,身影眨眼間便不見了。
嘉嫔取了三柱香點燃,在佛像前誠心參拜:“信女金氏不得已借觀音大士之名懲戒宵小,請觀音大士勿怪。”
麗娜扶着她去上香,柔聲安慰道:“不會的,那宵小之輩屢次挑釁您,對您不敬,您隻是小懲大誡,觀音大士知道了也隻會贊您心慈。”
嘉嫔插好了香,再拜了一拜,搭着麗娜的手腕往回走。
她歎了口氣:“是啊,今天的事,本宮若不能以強硬手段反擊回去,那以後什麼阿貓阿狗得了三分寵愛便都敢在本宮面前蹬鼻子上臉了。”
趙總管走到她的身邊,彎腰低頭彙報:“主子,聽柏貴人的口氣,她可能會向皇上告狀。”
嘉嫔冷哼:“讓她告!皇上若是能偏愛她,将宮規視為無物,那這偌大的後宮也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她輕撫小腹,眼睛微眯,聲若呢喃:“本宮也很好奇,皇上會怎麼處理呢?”
出現這樣不愉快的小插曲,嘉嫔也沒了在慈雲普護繼續賞景的心思,一行人轉道出島,往曲院風荷去。
魏敏跟在肩輿旁邊,默默出神。
嘉嫔反擊的手段真是出乎意料,借口找得有多冠冕堂皇,實際的動作就有多簡單粗暴
——居然是人多壓制人少,你不做,你就在太陽底下暴曬着。
沒有激情對罵,也沒有扇巴掌。
——也是,連處罰宮女都很少照臉扇,更何況是宮妃,紫禁城是個要臉面的地方……
不知道柏貴人會不會跟乾隆告狀?乾隆又會怎麼處理呢?
魏敏心裡,也有那麼一點點的好奇。
她微微擡頭,從翠綠的樹葉間隙投下的金色光斑落在她的臉上,強烈的光線讓她情不自禁眯起了眼睛。
另一邊,柏貴人悶頭一直往前走,翠兒跟在後面一邊小跑,一邊氣喘籲籲地說:“主子,主子,天那麼熱,您别中了暑氣。”
柏貴人蓦地停下腳步,餘怒未消:“本宮的臉都丢盡了,還管什麼中沒中暑氣?”
翠兒拿出帕子給她擦汗:“話不是這樣說的,您是貴人,她是嫔,品級本來就比您高,她硬要仗勢欺人的話,您也沒法子呀。”
柏貴人甩開她的手,不耐煩道:“别擦了,越擦汗越多,還不趕緊找個陰涼地讓我歇歇。”
翠兒左右張望一番:“那邊是龍王殿,咱們去那兒吧。”
她轉過頭,對着後面縮成一團的宮女太監們呵斥道:“愣在那兒幹什麼?還不趕快過來給主子打傘!太陽那麼大,都看不見嗎?”
撐傘的太監慌慌張張跑過來,正要遮住柏貴人的頭頂,卻有一隻白皙如玉的手擋住了傘沿。
翠兒驚訝道:“主子?”
柏貴人仰着頭,怔怔望向火熱的太陽:“你說,要是我中暑暈倒了,會怎麼樣?”
翠兒聽懂了她的心思,立刻勸道:“不要啊主子,日子還長,一時的輸赢不算什麼,您千萬别糟蹋自己的身子。”
柏貴人低下頭,屈辱和憤怒交替在她臉上出現:“我實在忍不下這口氣,若能得到皇上真正的偏愛和憐惜,生點兒小病又算得了什麼?”
她推開紙傘,讓全身都沐浴在陽光強烈的炙烤下。
太陽一點一點向上空爬升,越接近正午,氣溫就越高,陽光就越毒辣。
柏貴人不停地出汗,絲綢做的衣裳因為汗濕緊緊地貼在身上,烏黑如墨的發髻不停地吸收着熱量,華麗的首飾墜得頭皮生疼。
她越來越難受,越來越恍惚,終于眼前一黑,身體軟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