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敏迎上去,學女子的模樣蹲禮:“您……?”
女子主動介紹:“這是太後身邊的芳佩姑姑。”
太後?
不是,嘉嫔到底做了什麼?把太後都招來了?
魏敏來不及細想,恭敬道:“芳佩姑姑大駕光臨,可是有事找我們嘉嫔主子?”
芳佩嗯了一聲,簡單地說:“太後娘娘口谕。”
魏敏唬了一跳,不敢怠慢:“您這邊請。”
她一路引着芳佩穿過五福堂,到湛靜齋門口,進去通報。
嘉嫔聽到太後口谕,也吓得直接站了起來:“快請!”
芳佩走進門,微微躬身颔首:“奴才芳佩見過嘉嫔小主。”
也不等嘉嫔叫起,便直起腰背,淡淡道:“太後娘娘口谕。”
嘉嫔連忙蹲下,帶着屋裡幾個宮女也一起跪下。
“嘉嫔,你懷着孩子,就不要想着伺候皇帝了,不然傷及皇嗣,就是你的罪過,欽此。”
“嫔妾領旨,太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芳佩見嘉嫔低頭蹲在地上遲遲不起,不得不彎腰扶她:“嘉嫔小主,您快起來吧。”
嘉嫔順着她的力道站起來,卻仍然低着頭:“太後娘娘聖訓,嫔妾方知昨日犯下大錯,實在是羞愧難當,無顔面對太後娘娘。”
她蓦地擡起頭,泫然欲泣:“但請太後娘娘明鑒,嫔妾絕對沒有想過仗着腹中皇嗣邀寵,昨天也隻是、隻是……”
魏敏總算聽明白了,合着就是宮裡兩大巨頭,皇後和太後都覺得嘉嫔懷孕了還跑去九洲清晏侍寝不講究。
一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兩人感情還挺好,情到濃時未必能控制自己,幹柴烈火來一發,傷到孩子了怎麼辦?
二來嘉嫔都已經懷孕了,再侍寝有意義嗎?不如把機會讓給别人。宮裡孩子少,要多多開枝散葉。
這兩個人呢,一個說得委婉些,顧及了嘉嫔的面子,另一個就完全不把嘉嫔放在眼裡,怎麼直接怎麼來。
嘉嫔面對皇後還有辯駁的心思;面對太後,那第一反應就是認罪+自稱羞愧難當,再企圖證明清白。
——她昨天是留宿九洲清晏了,但她與皇上啥也沒幹,隻單純蓋被子睡大覺睡了一晚上。
嘉嫔這反應,别人都把她的臉扔到地上踩了,她還有心思挽回形象,企圖亡羊補牢,唉,真是可憐又可敬。
打落牙齒和血吞,還要笑臉迎人,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從她身上,魏敏感覺自己要學的還有很多。
那邊芳佩在說:“您的話奴才會轉達給太後娘娘,您懷着皇嗣呢,心裡知道分寸就行,不要一味多想,要開懷些才好。”
嘉嫔道:“芳佩姑姑的話,我記住了。”
芳佩告退,麗娜親自将她送出去,看樣子是要一路送到五福堂外,送到橋邊也是有可能的。
那邊竹簾子才落下,這邊嘉嫔周身的氛圍猛然就跟冰凍了似的。
魏敏一邊恨不得把腦袋埋胸口裡,一邊心裡驚詫,什麼時候她竟也學會了讀空氣的本事?隻餘光看見嘉嫔的身影,直覺就開始瘋狂預警。
過了一會兒,麗娜回來了。
“送走了?”
“送走了,奴才一直送到橋邊,看見她踏上镂月開雲的地界,才轉身回來。”
啪!
一盞茶杯斜飛過來,狠狠砸在地闆上,藍地黃龍的瓷杯碎成八瓣,連同茶水一起濺向四面八方。
“欺人太甚,簡直欺人太甚!”嘉嫔的聲音幾乎像是從牙縫裡逼出來的,又低又咬牙切齒。
魏敏吓得一哆嗦,還沒反應過來,便挨了麗娜一巴掌。
“你這丫頭!做事情毛毛躁躁的,連個茶杯都端不好,要你何用?外頭跪着去!”
魏敏差點兒讓這一巴掌打蒙了。
這可是實打實的一巴掌,力道十足,扇得她半邊臉火辣火辣地疼。
不是,你神經病吧?太後訓斥嘉嫔,跟我有個毛關系啊?!
我都那麼有眼色了,恨不得躲得遠遠的,氣兒都不敢喘一下,這也能殃及到我頭上?!
魏敏一肚子火,直到聽見麗娜故作大聲的訓斥才反應過來。
她啥也沒想,當即一膝蓋跪下,大聲道:“姑姑息怒,奴才知道錯了,姑姑息怒……”
麗娜仍然很大聲:“行了,把地上收拾幹淨,滾出去跪着吧!”
魏敏不敢耽擱,拿手當掃把,把碎瓷片全掃進手心裡,臨時沒有抹布,便用袖子擦幹淨地上的水漬。
她捧着碎瓷片跑出門,便感覺視線從四面八方投過來。
魏敏腳步一頓,故意擡起臉看了一圈,好讓人看清她臉上的紅巴掌印和她手心裡的碎瓷片。
又重新低下頭,小步跑到院子當中,面對湛靜齋正殿,屈膝跪了下來。
一瞬間,她心裡有了兩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