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宮女在下人房吃晚飯,因為嘉嫔不在,所以菜色一般般。
魏敏吃了一顆蓮子,問:“明天早上,咱們是在天然圖畫等着,還是要去九洲清晏換班?”
麗娜道:“去九洲清晏等着,不着急換班。”
她也夾起一顆蓮子,在齒間慢慢咀嚼:“九洲清晏不是咱們與麗妍金珠換班的地方。倘使一切照常,明天早上嘉主子出來,去天地一家春給皇後娘娘請安,咱們那個時候換班,放麗妍金珠回來補覺。若皇上留嘉主子吃早飯,那咱們就要一直等着,等嘉主子回天然圖畫了再換班。”
麗娜囑咐道:“在九洲清晏,萬事小心謹慎為上。要低頭做人,與皇上身邊的奴才們搞好關系。若有人給你委屈受,你就低些軟些,把事情糊弄過去;若實在糊弄不過去,就來找我,我來解決。千萬不要像在天然圖畫一樣,仗着是嘉主子的貼身宮女就自覺高人一等。咱們嘉主子且要小心做人呢,九洲清晏不是咱們耍威風的地方。”
銀珠指着她的鼻子,厲聲警告:“若在皇上和皇後娘娘面前丢了嘉主子的臉,回來了你就等着吧!”
魏敏連連點頭保證:“我都記住了。姑姑您放心,我一定小心謹慎,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當差,絕不給咱們嘉主子丢臉!”
麗娜笑了,寬慰道:“也不用太緊張,咱們嘉主子一慣受寵,如今又懷有龍裔。皇上身邊的奴才最擅長見風使舵了,對咱們客氣着呢。至于皇後娘娘那邊,她一向寬仁憫下,也不會故意為難我們的,你放心好了。”
晚上嘉嫔不在,明天早上又要到九洲清晏候差,魏敏睡得很早。
第二天2點就起了,洗臉刷牙梳頭發,填飽肚子上個廁所,再換一身成色最新的淡綠紡綢宮女職業套裝穿上,精神抖擻地準備出發。
小慧卻突然一臉慌張地驚叫出聲:“銀珠姑姑她好燙!”
好燙?什麼好燙?
魏敏大步走到床邊,見銀珠大半身子掩在被子裡,雙眼緊閉,臉頰耳根等處微微發紅。
她伸手摸她的額頭,像在摸一塊滾燙的烙鐵。
魏敏的心蓦地沉了下去,轉頭對麗娜說:“姑姑,銀珠姑姑在發熱。”
麗娜:“發熱?怎麼會發熱?她昨天不還是好好兒的嗎?”
她拉開魏敏,伸手探她的額頭,蓦地皺緊眉頭:“她這情況很嚴重,必須請太醫。”
“太醫?”小慧有些手足無措,“太醫怎麼請啊?”
麗娜溫和道:“不用你去請,今天輪到孫總管當值,他已經來了,你去跟他說一聲,讓他派人去請。”
魏敏補充道:“若遇到推诿,便跟禦藥房提一句,銀珠姑姑是皇上稱贊過的忠仆,讓他們無論如何也要派一位太醫來。”
麗娜看她一眼,仿佛在說,你倒是挺機靈的。
魏敏沖她笑笑,現成的虎皮,不扯白不扯嘛。
麗娜無可奈何一笑,轉頭對小慧囑咐:“太醫來了之後,你要問清楚銀珠發熱的原因,病情的嚴重性,開的藥如何煎服以及是否需要定期複診,等我回來了,一一說與我聽。”
小慧認真道:“我記住了。”
麗娜點點頭:“小敏,我們走吧,嘉主子那邊耽誤不得。”
兩個人頂着夜色出發,穿過五福堂,孫總管已經帶着太監們在外頭候着了。
魏敏恍然。
是哦,她們宮女要換班,難道太監就不用換班嗎?
“麗娜姑娘,小敏姑娘。”孫總管朝她們拱了拱手,吩咐兩個提燈的太監過去為她們照明腳下的路。
魏敏麗娜福禮并表達了感謝。
處理完銀珠的事情,一行人腳步匆匆地往南邊的九洲清晏走去。
夏天的夜晚并不是安靜的,圓明園夏天的夜晚就更是如此,池子裡有蛙叫,樹上有蟲鳴,還有橋邊掌關防查腰牌的太監,遠處提着燈籠巡邏的帶刀侍衛。
魏敏走過小橋,抵達镂月開雲,踏上沿島邊緣修建出來的彎曲道路。
道路左邊是山,山間遍種古松青青,又有一兩棵粉紅的桃樹點綴;右邊是湖,湖水藍黑藍黑的,湖面粼粼反射出月光,偶爾有黑影一閃而過,似乎是魚又或者什麼其它的東西。
魏敏走了一會兒,看見永春亭,亭裡又有兩個掌關防的太監。
孫總管出頭,講明去九洲清晏的緣由,又拿腰牌出來給他們看。
兩個太監仔細查看腰牌,又把他們每個人都點了一遍,方才放行,允許他們踏上永春亭後面的小橋。
在圓明園,九洲清晏有很多含義。首先環後湖九座島形成的景區統稱九洲清晏;其次九座島中正南方最大的島叫九洲清晏;最後九洲清晏島上三組南北向大殿組成的建築群當中,中間大殿稱為圓明園殿,圓明園殿的後殿稱為九洲清晏殿,是皇上的寝宮。
過了小橋,魏敏走在建築群背面的道路上,一直向西,通過兩扇側門,進入九洲清晏殿前面的庭院。
庭院裡站着好多奴才,此時天空泛起了魚肚白,朦胧黯淡的晨光照在他們身上,像一排排沉默無聲的人偶。
魏敏下意識屏氣凝神,低着頭站在了他們的旁邊,安靜地等待天光一寸一寸變亮。
3:50,院子裡的人偶們有了動靜,為首的正五品總管太監領着一個七品的、兩個八品的以及一群無品級太監進入九洲清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