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純妃,嘉嫔就氣不平。
在潛邸同為格格的時候,皇上一心撲在皇後和貴妃身上。她倆一起吃殘羹剩飯,争得的寵愛平分秋色,但她的地位比純妃高一截。
無它,純妃是民籍漢女,其父隻是江南一富商,因容貌美麗、氣質出衆被江南官員送進宮,後被先帝爺送給皇上做格格。
而她金達萊,是正黃旗包衣,正兒八經的旗女。她家是内務府世家,其祖上可以追溯到随龍打江山入關的時候,她爹是上驷院卿,正三品高官,深受先帝爺和當今皇上信任*。
純妃是容貌美麗,有江南女子的溫婉綽約,可是她長得也不差啊。
額娘說她美得熱烈燦爛,像盛開的杜鵑花一樣,剛好又姓金,便給她取了閨名,金達萊,就是高麗語杜鵑花的意思。
參加内務府大選的時候,先帝爺一眼就瞧中了她,讓她進府伺候最疼愛最看重的皇子。
論身份地位,論容貌性情,她哪一樣不把純妃甩得十萬八千裡?純妃自己心裡也清楚,故而每次見她都先行禮,口稱姐姐。
然而世事無常,純妃竟然在皇上登基前生下了一位皇子。
生子有功,乾隆元年,皇上下谕内閣诏封為嫔,到了乾隆二年又晉為妃,賜封号純,十二月初四正式行了冊封禮,從此她就是純妃了*。
而她隻是一個小小的嘉嫔,兩人的地位颠倒了過來。
現在,她得主動走上前,主動行禮打招呼,口稱姐姐。
嘉嫔心氣不平,臉上卻無一絲異色:“純妃姐姐,你也過來了?”
純妃點頭。
她是一位實打實的柔弱美人。已經是春分了,白天最高氣溫可達15度。嘉嫔隻穿了一件襯衣,一件外衣,一件背心,全是單衣。純妃的衣裳卻是雙層夾絨的,領口袖口還有白色的毛毛。
“果親王薨,勤老太妃病倒,如此大事,自然要到儲秀宮聽候皇後娘娘鳳訓示下。”
嘉嫔心裡輕嗤,真會裝模作樣,她想起另一個江南民籍漢女柏貴人,不高興地遷怒,江南漢女就是媚骨奴顔,擅長逢迎尊上。
兩人結伴進入儲秀宮,皇後不在,但吩咐她們在殿内喝茶,稍候片刻。
這位皇後娘娘是從未出過差錯的,所以即使她什麼都沒交待,隻要大家等,大家也就沒有異議地等着。
過了一會兒,高貴妃和娴妃也到了,全後宮有名有姓的妃嫔全在這兒了。
四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談談果親王的病情,談談勤老太妃的身體。
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皇後身邊的大宮女進來,朗聲道:“皇後娘娘口谕,請諸位妃嫔前往壽康宮拜見太後,再随太後一起去探望勤老太妃。”
嘉嫔頓時明悟,太後才是這後宮裡真正的主人,該怎麼對待勤老太妃這位康熙爺留下的妃子,皇上的态度重要,太後的态度也重要。
她不擔心了,皇後已經請動了太後,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着,到時候她聽吩咐就行了。
衆妃嫔遵照皇後的吩咐,先去壽康宮,再随太後皇後一起去慈甯宮看望勤老太妃。
果親王是實權親王,也是先帝留給皇上的顧命大臣,作為他的生母,勤老太妃在後宮的待遇很不錯。
孝莊太後去世之後,慈甯宮正殿就沒住過人了,前院和後院的偏殿所住的太妃太嫔也越來越少。直到先帝登基,孝恭仁太後同年五月就沒了,也沒住上慈甯宮。
後來皇上登基,下旨大規模整修慈甯宮和壽康宮。慈甯宮不再住人,變成了舉辦典禮的禮儀宮殿,太後則改住壽康宮。
嚴格意義地講,勤老太妃住在慈甯宮後面的壽三宮中宮殿正殿。但是這一片全是太妃太嫔的養老場所,除了太後地位尊貴,所住的壽康宮稱呼獨立出來,其他太妃太嫔統一稱呼住在慈甯宮。
踏進中宮殿正殿,灰藍色的帳幔重重疊疊,擋住了陽光顯得屋裡光線灰暗,禮佛的檀香仿佛充斥了所有角落,伺候的老嬷嬷散發出行将就木的氣息,一股死氣沉沉的味道湧入鼻尖,嘉嫔不适地皺了皺眉頭。
勤老太妃已經醒了,睜着眼睛直愣愣躺在床上淌眼淚。許是太過傷心了,太監通報太後駕到時,她也沒想起來起身行禮。
崇慶太後不大高興,但體諒到勤老太妃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心情,大方地不予計較。
她走到床邊坐下來,握住勤老太妃的手寬慰道:“允禮走了,我知道你難過,但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勤老太妃似乎終于回過了神,她老淚縱橫地看向崇慶太後,凄苦道:“允禮沒了,我留着這把老骨頭有什麼用?”
崇慶太後眉頭微皺,斥道:“真是一把年紀了,還這麼不懂事。這話,也就是哀家不計較,若傳出去讓外人聽見了,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波瀾。”
她輕歎一口氣,語重心長地勸慰她:“我知道你傷心,但你得振作起來,想想你的娘家,想想你的重孫子們,他們還年輕,正是需要你這個外祖母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