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朝陽說的那一天,陪褚朝陽參加完晚宴,他們就到了說再見的時候了。
今晚的褚朝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主角。富商們争相朝他示好敬酒,他們的女兒紅着雙頰含羞帶怯,他們的兒子豔羨嫉妒卻無可奈何。
褚總,小褚總,朝陽哥哥……一聲招呼接着一聲,仿佛他們才是最親密熟絡的人。
被簇擁的褚朝陽是真的奪目。
回去的路上,褚朝陽歪着腦袋靠在徐盼肩上,有氣無力地背着必考課文。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後得一夕安寝。起視四境,而秦兵又至矣。然則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無厭,奉之彌繁,侵之愈急。”
徐盼複雜地斜了眼褚朝陽,沒打斷他。
這話,似乎在點他。
褚朝陽眼神無辜,摸摸他哥的臉:“我不是秦軍。”
“那我是?”徐盼不為所動。
褚朝陽把小冊子扔到一邊兒,往他身上趴,笑道:“對啊,你總是欺負我好脾氣,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讓我無依無靠。”
徐盼笑不出來,覽着車窗外的街景:“最近我見到的第三個人是跑來陰陽怪氣的你爸,我是和劉叔勾勾搭搭,還是和你爸勾勾搭搭?”
請放過年過半百的兩位老頭。
“我說的是趙晔。”褚朝陽已經不遮掩他的敵意,膩歪地在徐盼耳邊訴說厭惡。
徐盼聽得耳朵起繭子,煩躁地重複解釋着:“我說了我和他沒你想的感情能麼深,你要是實在煩他,那你就把眼睛閉上。”
褚朝陽解開襯衫衣襟的扣子,在徐盼的胸口撩撥。
徐盼拍開他的手,扣上怨念道:“你沒斷奶麼?一碰就疼,玩什麼玩。”
“關心一下我哥嘛。”褚朝陽說的理所應當,逮着徐盼的嘴角親了親,“我好舍不得你啊哥,你真的舍得我麼,你走了可就不能天天見我了。”
褚朝陽反應并沒有起初那麼大,那會兒還竭力想要留住徐盼,現在卻跟開玩笑似的。
徐盼心裡并有一絲委屈的落差,沒有立刻回答,等了一會兒才開口:“你又不是小孩子,生活能自理,而且又能麼有出息,我沒什麼可擔心的。”
褚朝陽能察覺出他哥和之前不一樣,比平時眨眼的頻率都快,往往人想把眼淚往回憋才這麼做。
明明是徐盼提出的要離開,馬上要分别了又自己悶悶不樂,希望褚朝陽能挽留他。舍不得還要死鴨子嘴硬,總在一些褚朝陽想不通的地方悄悄鑽牛角尖,藏在死胡同裡不肯出來。
這毛病,真特麼得改。
但凡徐盼願意敞開心扉,他們之間至少能解決一半的問題,另一半是褚朝陽太聽他的話了。
褚朝陽順着他的話,笑着道:“嗯,我聽盼盼的。”
“這會兒你倒聽我的話了。”徐盼深吸一口氣,“你們家的周年慶過完了,現在不會去睡覺,在外面晃蕩什麼?”
褚朝陽故作高深地笑道:“你猜。”
徐盼始終沒有看他:“我不想猜,我也不喜歡彎彎繞繞,不嫌麻煩啊朝陽。”
“驚喜。”
“……舍不得我的驚喜?”
“對。”褚朝陽又親了他,“盼盼真聰明。”
徐盼擡手敷衍地推推他的腦袋,大概是想着是最後一次,又改為撫摸褚朝陽的發,用手指繞着他的發梢。他默許了朝陽的行為,明知道是錯的,但心裡竟升起一絲難言的病态不舍。
此後褚朝陽就不會和他親近了。
褚朝陽沿着臉頰脖頸落下親吻,細密溫柔,邊哼哼着去叫哥。
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在十四五的時候,徐盼攢了點錢帶他去逛廟會,那會兒迷茫的亂投醫。他找了個算命的老頭看八字,老頭說徐盼六親緣淺,命運坎坷——褚朝陽聽一半就不樂意,把錢從瓦罐裡掏出來還呲了老頭一頓,覺着人家欺負他哥。
有褚朝陽在就不會和那些批語沾邊!
最後徐盼還是把錢給了老頭,領着褚朝陽買糖葫蘆吃去了,那個花花綠綠水果的可貴了,但褚朝陽想要他哥就給買。
褚朝陽覺着他哥老牛逼了,跟着他哥混就又好吃的。
親近着親近着就變了味,也不知道朝陽什麼時候上的頭,餓了冷了叫哥,受委屈了叫哥,開心高興了還是叫哥……哥哥長哥哥短,除了徐盼也不想找第二個可以依賴的人了。
徐盼側過臉歎了口氣,以後怎麼辦啊朝陽。
褚朝陽擡起頭:“哥?”
“……沒事。”徐盼心煩意亂地阖上眼,摸摸他的臉頰,“有點累了。”
褚朝陽從他懷裡爬起來,伸臂将徐盼摟入懷裡,柔聲詢問:“那你靠着我睡會?”
徐盼提不起力氣和他鬧,半睜半閉地眨動眼睫:“不想睡。”頓了頓,“明天一早我就走?”
自問自答。
褚朝陽沒插手過他離開的事兒,一提起來,他就貼着徐盼的撒嬌,希望他能多留幾天。所以日期時間都是徐盼自己安排的,不然更走不了了。
褚朝陽用指尖撥弄他的睫毛,想了想,輕聲央求道:“不能不走麼,你真的舍得不要我?”
“我想你了怎麼辦?”
他在給徐盼找台階。
徐盼呼吸驟然一重,他受不了褚朝陽這麼說,胸口堵的難受。十幾年了,他們形影不離,即使沒有血緣也該有關系了,他們才是最親密的人。
徐盼不知道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