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兒徐牧不由自主眉頭緊鎖，思維清晰的理性罪犯，看起來也并不是為了所謂的理想信念，那到底是為什麼要铤而走險做這種事？
綁架異種後不敲詐不勒索，也不引起恐慌，那他們究竟要做什麼？
“嫌疑人排查得怎麼樣了？”
徐牧歎了口氣：“沒線索，受害者的行動軌迹幾乎沒多少交集，而且你知道，邊境星球不比聯盟中心，那地方的安全系統還是上個世紀的老古董，收集信息有限。”
顧知越按照正常思路追問：“受害者入住的旅館酒店查過了嗎？”
“能查的都查了，就差把所有當天入住的旅客全審問一遍了，沒有任何關聯，也沒有任何問題。”
破解連環作案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找到其中關聯性，可惜目前看來并沒有線索。
入住地點沒有重合，行動軌迹也沒什麼交集，那些人到底是怎麼選定受害者的？完全随機嗎？
“啪嗒。”
正在顧知越認真構思案件經過的時候，一道輕微的聲響吸引了他的注意，餘光瞥見什麼東西滑落到腳邊，他下意識轉頭看去。
“嗯？紙飛機？”
徐牧也被聲音吸引，看見飛落到腳邊的東西頓了一下，再仔細一看發覺紙張的來處後頓時瞪大眼睛驚呼道：“？？誰把任務資料折成紙飛機了啊！”
這可是他的身家性命啊！但凡出了問題就等着聯盟開會批鬥到死吧！
徐牧滿腔怒火，一擡頭精準鎖定始作俑者——
小塵身邊那點資料已經全部變成了紙飛機，剛飛出去一個正準備飛第二個，此刻見徐牧望過來，偏頭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和那雙眼睛對視兩秒後，徐牧臉色一變，原則直接丢掉，豎起拇指誇獎道：“折得好。”
得到肯定的誇獎小塵粲然一笑，随即又往徐牧的方向飛出去一個。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往我這兒飛。”
難得小塵願意理他，徐牧看起來很興奮，顧知越無奈地笑了笑，順手撿起落在自己腳邊的紙飛機，剛準備收好，無意間瞥見露在紙飛機外側的一行文字，動作一頓。
那邊的小塵還在和徐牧玩鬧，一個個紙飛機自他手中飛出，飛往屋子的任意一個角落，它們每一個都是獨一無二，毫無交集，四散在這屋子之中，但……它們又都來自同一處。
“徐牧。”
“嗯？”正和小塵玩得不亦樂乎的徐牧聽見聲音，擡頭看過去。
顧知越展開那個紙飛機，垂眸看着内容詢問道：“受害者乘坐的城市列車排查過了嗎？”
“列車？剛剛不是說過了嘛，他們的行動軌迹沒多少交集，更沒有乘坐過同一班車，并沒有共同點。”
“不，有共同點。”
顧知越拿起那張資料，上邊記錄的是其中一個受害者的乘車記錄，“共同點不在于車次和軌迹，而是列車本身。”
“它們隸屬于同一個發車公司。”
受害者的行動軌迹錯綜複雜且毫無規律，但他們所乘坐的列車全部屬于同一個公司，在邊境星球掌管城市列車的公司一共就那幾家，一個兩個還能說是巧合，但全部受害者皆是如此，那就很難是單純的巧合了。
徐牧愣了幾秒，接着立刻翻出來幾張資料，快速對比後驚喜道：“還真的！終于……”
有了線索就等于有了方向，徐牧心中狂喜，擡頭看了看自家發小道：“多謝！”
緊接着果斷轉頭欣喜道：“太好了，來小塵抱一個——”
然而剛邁出一步就被顧知越逮住丢開，小塵隻覺得眼前一個黑影閃過，下一秒徐牧就被丢到了數米之外。
“謝我就謝我，你往哪兒跑呢。”顧知越警告道。
徐牧一本正經道：“又不是隻謝你，這波多虧了小塵啊，來抱一個——”
顧知越冷眼警告：“滾。”
小塵歪了歪頭，似乎有些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麼。
“好了好了，不鬧了說正事，”眼看顧知越下一秒要拔槍警告了，徐牧趕緊收斂，“這趟調查你要跟着嗎？我可以給你上報。”
顧知越對異種相關的事十分有興趣，一般不會放過與之有關的任何事，然而這回他垂眸看了看身邊的小塵，猶豫了一下道：“算了，我就不跟了。”
徐牧了然：“要陪小塵？一起走也不是不行啊。”
“這兒清淨。”
徐牧有點惋惜，但也沒有繼續堅持，和小塵揮了揮手剛準備道别，這時懸浮屏幕忽然亮起，顯示有人到訪。
徐牧愣了一下，遲疑道：“你還有客人？”
顧知越不自覺皺了皺眉，随後搖頭否定。
而下一秒，更多到訪提示音響起，叮咚叮咚叮咚，簡直和樂譜演奏一樣響個不停！
徐牧大驚：“什麼情況？中病毒了？？”
小塵有點不安，探身過去抓住顧知越的衣擺，躲到他身後小心觀望。
顧知越稍稍安撫了一下小塵，不知是猜到了什麼，臉色有點難看，随後為了驗證猜想，他猶豫了一下，點開了門口的監控——
“顧少将？顧少将！請問你任務時遇見人魚這件事屬實嗎？！”
“少将您向聯盟請了很長的假期，并且搬到這裡，請問和人魚有關嗎？”
“聽說您将人魚獨自帶到了家中，請問出于什麼目的，人魚現在是否就在這裡？”
“您拒絕一切學者專家的拜訪，網上猜測您獨占人魚，請問這是否屬于濫用職權？少将您能解釋一下嗎？？”
“少将！顧少将——”
監控投影一出，噼裡啪啦一片攝像的閃光燈閃過，花白一片，閃得人一整個頭暈眼花，鋪天蓋地像流水一樣的提問接踵而至，哐哐砸過來，記者們一個個拿着錄音筆恨不得直接擠進監控！
身後的小塵吓得直接閉眼躲到人身後，顧知越被閃光硬控兩秒，接着立刻護着小塵關閉監控。
安靜不到一秒，到訪門鈴又爆炸式地響了起來，顧知越眼疾手快揮手直接切斷提示音，可還沒完，下一刻手機電話鈴聲又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恍惚間仿佛無數洪水猛獸在瘋狂拍門——
“屏蔽所有信号！”
顧知越忍無可忍，一聲令下，所有信号被強制掐斷，屋子裡瞬間安靜下來。
鴉雀無聲。
小塵有些被吓到了，顧知越趕忙坐過去抱住人小心拍了拍，随後目光移到不遠處的徐牧身上，帶着殺氣。
徐牧愣了兩秒，後知後覺地指了指自己：“我……我引來的？”
顧知越咬牙反問：“不然？”
徐牧被瞪得渾身一怔，大驚失色道：“我我我……那些記者是遊擊隊出身吧？？這跟蹤技巧逆天了啊？！安全局還培訓什麼人，直接到媒體那邊去招人算了吧？！”
然而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是徒勞，看着被徹底阻隔信号導緻斷網的總系統，顧知越深知這裡是沒法待了，深吸一口氣，看着徐牧冷冷道：“我和你走。”
徐牧：“……”
聽這語氣，感覺更像是“我要你死”。
———
小雨淅瀝，行人絡繹。
即使正在下雨，夜晚的街道依舊繁華，缤紛的霓虹燈配合着雨水熠熠閃光，時而朦胧時而亮眼，行人撐着傘走過大街小巷，熙熙攘攘，潮濕的空氣中滿是笑語。
“你看你看，那位顧少将真的撿到人魚了哎！”
女生興奮地把手機遞給同伴分享消息，臉上滿是新奇：“真的是人魚哎，一定特别漂亮可愛吧。”
同伴瞥了一眼，随口道：“不一定吧，到現在也沒一張清晰的圖，興許是媒體的炒作呢？”
“怎麼可能拿莫須有的事炒作到顧家頭上，那肯定就是人魚，賭不賭？”
同伴看她堅持調笑道：“這麼喜歡？那你去和顧知越搶人去？”
兩人圍繞着那神秘的人魚滔滔不絕展開話題，聲音越來越高，而就在她們嬉鬧之時，身後忽然有一道聲音插入了她們的談話——
“就算是人魚又怎麼樣，也沒什麼好稀奇的吧。”
是一道男聲，帶着一絲細微的笑意，即使刻意壓低了聲音但仍舊清越如玉石相擊，隔着這雨幕，又多添一絲悠遠。
那兩人聽見聲音一愣，下意識偱聲看去，隻見身後有一個孤單的獨行者，那人并未撐傘，帽子遮住大半面容，與兩人很禮貌地保持着安全距離。
兩人打量了陌生人片刻，或許是對方的聲音比較悅耳友好，并且話題不涉及隐私，其中一個女生接下了他的話，強調道：“什麼叫不稀奇，那可是人魚哎！最稀有、神秘又漂亮的種族啊！”
那人似乎輕笑了一聲，繼續道：“可……人魚不也是異種嘛。”
此話一出，兩人動作皆一頓。
說的沒錯，人魚也是異種，而“異種”這個詞多少就有點敏感了。
其中一個女生糾結了片刻，最後一鼓作氣道：“異種就異種吧，也沒什麼。”
“哦？”那人追問：“你願意和異種和平共處？”
女生微微皺眉，小聲嘀咕道：“我們和異種……本來也沒什麼大矛盾吧？沒有吧，我記得沒有，而且他們和我們本來就很像啊，為什麼不能和平共處……”
聽到這兒，那人的腳步似乎稍稍頓了一下。
一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和刻闆印象正在腦子裡和理性打得不可開交，女生拍了拍腦袋抛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剛準備和那人繼續交談，然而一回頭隻看見一片雨幕和閃爍的霓虹燈，再無那人身影。
———
“嘀嗒、嘀嗒。”
幽靜的小巷中隻聞水滴聲，熱鬧的人群和街道皆被阻隔在圍牆之外，四周安靜昏暗。
不久後，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打破了寂靜，來者觀察了一下周圍，接着慢慢走向角落的電話亭。
如今的社會，這種電話亭幾乎絕迹，也隻有在未完全開發的老街區還僅存幾個。
那人打開爬滿鏽迹的門框，走入電話亭内。
雨水被阻隔，那人放下遮擋的帽子，柔順的白發哪怕在這昏暗的燈光下都十分绮麗，一雙血紅的眸子攝人心魂，危險又美麗——
正是本該在顧知越家中的小塵，又或者應該稱呼他洛塵。
明明是一樣的容貌，但不同于白日裡的純淨美好，血色的瞳孔多添幾分清冷與危險的氣息。
投入硬币，洛塵撥通一個号碼，電話沒響多久就被人接通。
“喂？哪位？這大半夜的來吵我，希望你是真的有事。”
電話中傳來的聲音有幾分失真，不過還是能聽出對方的慵懶和那種上位者的威勢。
洛塵沒有多言，開門見山道：“把近兩個月去了L星系邊緣星球的民衆調查一下，看看有多少人失聯，立刻安排剩餘人返航，确保他們的安全，暫時關閉民間的星系來往，讓外交部準備好和聯盟算賬。”
話音落，電話裡那人似乎愣了一下，接着是一陣慌亂的摩擦聲，大概是手忙腳亂地從什麼地方起身，深吸一口氣，萬分小心謹慎道：“老、老師……”
洛塵挑眉：“喊我幹嘛，剛剛的指令沒聽清嗎？”
“沒沒！聽清了！您放心，我立刻安排！”
那人第一時間選擇執行指令，不敢有一絲懈怠，語氣十二分的尊敬順從，甚至還透露出一點緊張。
洛塵繼續道：“重點調查編号2713和1036兩個星球，最好派人手避開聯盟，暗中潛入。”
“是，明白！”
基礎指令已經傳達，洛塵算算時間，最後道：“把這事處理好，之後我不會和你常聯系，自己安排，要是最後出問題了，那等我回去……你就再體驗一下當年的訓練生活吧。”
洛塵的語氣輕飄飄的，但落到那人耳朵裡卻如雷擊，暗暗深呼吸了幾次，那人高聲道：“明白！”
眼看通話就要結束，緘默再三後，那人還是盡力壓下心跳，小心翼翼問道：“那個……老師，您最近在做什麼？在聯盟那邊嗎？”
做什麼？
洛塵擡眼，這個位置目光剛好可以越過巷子的圍牆，看見不遠處廣場上的巨大懸浮屏幕，此刻屏幕上播放的正是有關顧知越的報道資料。
視頻裡那位年紀輕輕的少将坐在會議上，在一衆聯盟高層之中依舊氣質斐然，不同于在家中面對“小塵”時的溫和寵溺，在外人面前的顧知越清冷自持，不怒自威。
洛塵眼底不自覺浮現出笑意，看着遠處屏幕上的人，開口緩緩道：“在度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