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拂自然聽懂了他們的意思。不入蓬萊尚有機會苟且偷生,但若入了蓬萊,大概率是死路一條。
可阿堯不想他去,是想讓他放下蓬萊迫害他的仇恨,和她在凡間重新開始;司空玉岚說的卻全然不是。
那句“阿慈已經被我和桑兒害得入了雲羅”足夠證明,仙界迫害他并非因他和映生相戀之事,這長達百年的追殺大底隻因他是崖幽之子。
天規雖禁不同種族之間的感情締結,但對于人和妖他們總歸是鞭長莫及,沒必要因此治下崖幽這位上古之神的死罪,甚至後續為平妖族之反而大舉“天下無妖”的旗幟,實在有點矯枉過正。
若非崖幽真的犯下滔天罪惡,唯一可以解釋這一切的隻有他本就是枉死。仙界為了徹底塵封這段往事想盡辦法斬草除根,如此,他們這幾位妖神老友才執着地說着讓他放棄複仇的話。
他恹恹回答:“蓬萊有什麼好,我才懶得去。”心底裡,卻早已重新開始盤算。
“如此甚好。”司空玉清想起司命與他交代之事,終長籲出一口氣。
司空玉清知道那麼多,并非是他有什麼神通廣大的本事,自下凡間以來,他早已不過問仙界世事。可他仍記得百年前司命星君邀他于天風海相見所談。
司命鮮少離開司命殿,此番相邀必是為大事而來。司空玉清準時赴約,卻見司命早已焦急等在原地。于是他忙問:“星君,何事如此緊急?”
“玉清,你總算來了!”司命見到司空玉清就趕緊迎了上來,“之前他們找到了崖幽的孩子把他關去了雲羅,誰知那孩子二十年前根本沒吞下噬心丹,他跳下鏡淵入的是凡間的輪回。
我方從天機鏡窺見百年後蓬萊将有一場巨大浩劫,我恐是他為救他父親卷土重來……”
“天機鏡中隻可窺見一斑,你可确定那浩劫是他帶來的?”司空玉清不明白自己已離開了蓬萊,就算蓬萊有難,司命星君也不該找他來幫忙。
司命星君焦慮萬分:“我雖未見此浩劫是否由他帶來,但那是天機鏡從他的命簿上所見,應不會有錯。若非複仇,他就算是死也隻能來到天風海,如何還能再回蓬萊?!”
“所以你找我,是因在他命簿上也看到了我?”
“玉清!”他面露苦楚,似在開口前已經曆了極為痛苦的心裡掙紮,“方丈山毀了,你的整個山門都被毀了!還剩百年,我再想想阻止他的辦法,假以時日他真去找了你,你也莫要同他過多糾纏……”
司空玉清花了好長時間才消化完司命星君所說之話,最後隻是合上眼,唉聲歎言:“人各有命,天命難違。若方丈山真被毀了,那也是它命數如此。”
這些年來他清退山中弟子無數,還留在身邊的多是一心求道或無父無母怎麼趕都趕不走的。因不知劫難何時來臨,他對門中弟子亦少有管束,希望至少在未知的劫難來臨前,他們仍是快樂的。
另一方面,崖幽是他的朋友,縱使逝霄會給山門帶來災難,可他并未犯錯,他如何與他針鋒相對。又或許山門被毀與蓬萊的劫難,和逝霄根本沒有關系呢?
“人命在天,天命難違。”司空玉清看着眼前并不桀骜乖張的無拂,依着回憶重新感慨了一遍。
“仙尊,天命當真難違嗎?”阿堯喃喃,她想起在蘇行憐的幻境中與司空玉清相見之事,那時他與她說萬事萬物命由天定,無論她插不插手,他們都會死。
至今她仍是不能理解:“可若根本渡不了衆生,那修仙是為何,神仙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神仙不渡,并非不想渡,隻是他們本就不願過河,你何苦偏要渡之?我入凡間解厄多年,并沒能真正為誰解去災厄。”司空玉清将目光看向正對着司空玉岚龇牙咧嘴的蘇行憐,“千年以來,這位小友手中救下的又有幾人?”
蘇行憐投來微怔的目光,她沒想到司空玉清認識她,更沒想到他還知道她除了為那些可憐的女子出一口惡氣,實際上無法真正幫到她們什麼。
無論是苦于生計的貧窮婦人,淪落勾欄瓦舍的歌舞名妓,還是困于閨閣的貴族小姐,亦或是被一紙不能自主的婚書斷送整個人生無限精彩的年輕姑娘,千年時間裡蘇行憐見了凡間囚于各種困苦的女子無數,可她失去的卻不止是應笑兒一個,她幫了許許多多的人,救下的卻是寥寥無幾。
“但還是救下了不是嗎?”阿堯替蘇行憐接過話,“所以天命并非不能更改,神仙也不是不能渡,重要的是他自己願不願意逆天改命,踏上那條帶他渡河的船。”
阿堯站于衆人中間,堅定道來:“望州百姓配合素音一同治理水患,又苦心研究造船之術,終于得以依海而生,造就了如今富饒的望州;
不堪忍受萬國懶政的軍民聯起手來從極惡之境殺出一條活路,才有了如今國泰明安的昊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