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思索,突然見阿堯一口惡血迸射而出,向上飛濺得滿壁皆是,再回看她身上衣物和他的雙手也早已是血迹斑斑。
林恃無停了手中動作,趕至床邊查看阿堯情況。她身上的魔氣已除,但蛇毒仍在體内未解,能不能撐過去,還得看她自己的命裡造化。
“我已讓下人熬了解毒和補血的湯藥,但她内丹虛弱……”林恃無想了想,沒有再說下去,隻是拍了拍無拂安慰道,“應該不會有事的。”
“謝謝。”無拂縱使對他心存許多疑慮,但一碼歸一碼,他如今确實為阿堯消除了體内的魔氣,該謝還是得謝。
林恃無告辭離去,獨留無拂守在阿堯身邊。他見着阿堯躺在一片汗水與血水之中,擔憂她若再惹了風寒怕是會病上加病,可他們男女授受不親,他該如何替她拭身更衣……
他都好久沒有過這種慌亂的感覺了,眼前這小人卻總叫他束手無策,她莫不真是他命中一劫。
就在無拂躊躇不已之時,有人叩響了門扉:“公子,先生命我為姑娘沐浴更衣,我能進來嗎?”
“快快快!”無拂如獲大赦,趕忙跑出了阿堯的屋子迎那名侍女進屋。
總算,他長籲了一口氣,這才見林恃無正站在不遠處的桂花樹下望着他。
“你們是仙侶?”林恃無上下打量了一番走至他面前的無拂,不敢相信道,“仙魔對立,不太應該。”
“自然,我們是仇人。”無拂聳了聳肩,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
林恃無看了一眼無拂袖子上大灘的血迹,忍不住讪笑:“哦?是吧。”
無拂沒工夫同他周旋,拿出一頁他從蛇信子處攝來的黃符開門見山問林恃無:“這符是你的對吧?你為何用招妖符騙百姓為驅妖符,讓他們家家戶戶都貼上招妖符?今日那蛇妖成魔,怕也是你促使的吧?”
接連三個問題,問得林恃無心中一驚。他沒想過眼前這個入了魔道的人說起話來卻是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這和他認知中的魔似乎也不太一樣。
尚不知其善惡,或許他也該忌憚他些許,不能被他牽着鼻子走。
于是他笑對:“我朝無人不知我林恃無是降妖除魔替天行道的道士,這招妖符怎會是出自我手?想必是被無良奸商掉了包,反把招妖符賣給了百姓。蛇妖成魔就更與我無關了,我是看天象異變才匆匆趕來,不知洞中已有二位道友先行幫我除去了蛇妖,恃無還要感謝二位保護京中百姓才是。道友對恃無還有什麼疑慮,大可提問。”
這樣問,看來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了。無拂眯眼看他,決定姑且以阿堯身體為先,對林恃無的探尋還是從長計議。
伸手不打笑臉人,既然林恃無掩藏極深,他便也同他打起哈哈:“沒有了,今日還多謝林兄相救。我名無拂,以後直接喚我無拂即可。”反正有他在,諒那人也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造次。
無拂在阿堯屋外守了良久,直至侍女退去,他才取來溫熱的湯藥重新步入房間。
阿堯正安安靜靜躺在被中熟睡,他輕悄走至床邊坐下,怕手中的藥涼了就更苦,隻好喊醒她。
“阿堯。”無拂輕輕喚她,“該喝藥了。”
阿堯蒼白的臉上睫毛撲閃,她無力睜開雙眼,似被困在了夢魇之中,全身禁锢,隻剩指尖微動。
無拂隻好扶起她任她倚靠,複又拿過一側盛了溫湯的瓷碗,攪動藥劑至調羹内,緩緩喂入阿堯口中。
“苦。”她撇撇嘴。無力睜眼,卻還能反抗喝藥,看來病已好了不少。
“不喝拉倒。”無拂才沒有這個耐心。他欲放下瓷碗,卻聽阿堯在他耳畔糯糯喊他:“無拂……”
他怔在原地,拿着碗的手還懸停着沒有放下,似在等她的下一句。
“對不起。”阿堯用着全身的力氣,聲音卻還是啞啞的,“你好像也沒有那麼壞,也許之前真的是我誤解你了……所以我說的那句幫你,還算數……”
“……”都病成這樣了,還來說些廢話,是不是腦子也被魔氣侵襲了?無拂用紅蓮術命令她,“以後再說這些是非,先把藥喝完。”
這下,她總算乖乖讓他将藥悉數喂下了。
阿堯皺着眉,明明虛弱,嘴上的話卻還是不停:“真的好苦,果然還是連羽神君對我最好……”
無拂氣得把碗摔到矮幾上:“等你好全了,趕緊找你的連羽神君去,别再來拖我後腿!”
“可是……”阿堯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抓緊了無拂胸前的衣料,嘴裡卻還是軟糯糯的聲音,“你說得對,人間的苦難我素來不得知,在這裡隻兩日,我便已出生入死兩回,若沒有你,我在人間根本活不到第二天。”
她深吸一口氣,頓了頓,繼續說:“如果過去的那些都是假的,那什麼又是真的?無拂……我也想知道真相,所以求你,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