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7月6日,燕京大學研究生畢業典禮結束。
2011年7月7日,郁式集團發表公告,郁珩自行卸去董事長一職,從此不再擔任公司及控股子公司的任何職務。而郁勳,則被任命為新一任的公司董事長。
有眼尖的記者看到在此前集團主頁隐藏了兩年前郁珩的訂婚通告,剛準備截圖去問,卻又發現那通告又再度顯示了出來。
郁勳上任的記者會上,郁珩沒有出現。有記者去問,隻被告知個人私事,無法回答。
又有記者問,提及到先前那個小名叫“樂樂”的女生是否依舊是郁珩的未婚妻。
公關經理的話說了一半“個人私事,無法......”時,那個一向翩翩公子模樣的郁勳說了記者會的第一句話。
“是,她已同郁珩解除訂婚。”
五月才同國内服裝業巨頭趙氏二小姐結了婚的男人絲毫沒有新婚的喜悅,他隻是慢條斯理的擺弄指尖那枚鋼筆,然後淡笑着接受衆人的祝賀。
記者會結束時,有記者忘記拿本子。着急去尋時,卻見人潮散去後空蕩蕩的媒體接待室,隻餘了那新董事長一人。
靠在椅背上的頭輕輕垂下,那支被他擺弄了一個記者會的鋼筆此刻被握在掌心。
“叮”的一聲輕響打破了寂靜,也打破了那一直淡淡的臉龐。
指尖在屏幕上敲敲點點了許久,被他放在耳邊的電話不過一瞬又再被拿下,最後隻剩熄滅了黑屏。
穿着京華晚報工服的劉野沒敢再看,彎腰去拿本子,心裡卻不住想着,這豪門世家要他說也不如不當。
他再不是初入社會的毛頭小子,也再不是會幻想着同白富美戀愛的學生仔。
這個社會,這個被上流人士掌控着的世界。到頭來,竟是連他們也不會開心。
你說可不可笑。
什麼郁趙兩家私下簽了婚前協議,婚後誰也不越界的流言四處亂飛着。
而這個處在話題中心的二公子,正出神的望着玻璃窗外的天,全然不管傳的越發離譜的謠言。
罷了罷了,将本子放進背包,劉野帶上門。
這個誰都得不到想要的世界,這個再讨厭卻又無法毀滅掉的世界,隻能這麼苟延殘喘下去了。
叼着的煙咬到嘴邊,劉野慢吞吞路過吸煙區,缥缈的煙霧有一瞬迷了他的眼。
猛吸入肺的清爽讓他喟歎出聲,劉野嘀咕着将煙蒂踩在鞋底。
倒還不如讓他回到剛畢業那年,那時的郁式哪有如今這般冷冰冰,又哪有這般彌漫着一股死人氣。
也不知道那個帶給記者行業幾年幸福的“樂樂”怎麼樣了,那年聽說本來都扒到是燕大的學生了,卻不知怎麼又被生生壓了下去。
劉野不懂這些公子哥的心裡活動,隻是讓他這個俗人來看,大公子明明愛慘了那姑娘,但最後卻還是沒能将人留下。
訂婚的這三年,這位前任董事長比以往的性子真是和善了不少。
雖然面上還是冷冰冰,卻因為愛屋及烏,所以不管哪一次來郁式都不會讓他空手而歸。
哎,原來就算身在那般高的位置,也不全是能夠得償所願的啊。
隐約又想起淩晨聽到的傳聞,說什麼大公子身體抱恙直接半夜被拉進了醫院。
劉野歎了一口氣,自己還是别擔心比自己錢多的人了吧。
窸窸窣窣又掏出根煙,他真是無比懷念之前那連吃帶拿的日子啊。
*
這個自2002年後就再沒瞧過的,潤州的夏。
終于在2011年再度被吳憂瞧見了。
不過九年的時光,高速發展的潤州好似和以前不一樣了,卻又好似和之前沒什麼區别。
雕花磚壘的山津渡城牆将時代劃分在牆外,這個她隻呆了四年的地方卻比想象中更要讓吳憂覺得近鄉情怯。
這是她和爸爸媽媽一起呆過的老家。
升入初二時,終于分到燕京戶口的母親把她和剛到家沒多久的思思一同帶去了北京。
兩年後,父母突發心髒病身亡,吳憂便同思思、舅舅一起在現在已沒了的梅園住到了大三。
而這間父親在定居燕京前居住的老家,一空就空了這麼些年。
不是沒有想過将這間房子租出去攢些錢,隻是這裡留存着父母美好的回憶,她害怕會遇到房客不愛惜。
所以,就一直這麼放着了。
染上滄桑的石闆路盡頭,就是她們的家。
已經十二歲的思思個子都快有她高了,最後一次在瑞玉時,于媽曾給妹妹量過的。
被刻印在牆上的鉛筆痕淺淺一道,吳憂輕輕按住于媽再度想要劃上的痕迹,卻被流着眼淚的老人反握住。
“連個念想都不給于媽留了麼?”
那日,思思160,吳憂160.5。
隻不過一日,吳憂卻覺得她的妹妹比她還要高了。
背着年年拎着畫筒的小朋友笑容依舊,她沒有問吳憂為什麼要從燕京來到潤州,也沒有問吳憂她們還會不會再回去燕京。
她隻是乖乖的跟自己走。
一腳就能踏進的門檻就在眼前,吳憂卻又猶豫了。她自己不要緊,可對思思是不是太過不公平。
燕京的教育資源相比于潤州還是要豐富許多,也有着潤州很少有過的研學活動。
她自己享受過了,卻自私的拉着思思回來......
見她指尖頓在半空一副神思的模樣,這個從小就姐姐長姐姐短的妹妹頭一次喚了她名字。
她喊她“樂樂”。
幾乎是瞬間反應,吳憂立刻驚恐的後退了幾步。
與之傳來的,是被拉住的衣角。
“姐姐,我不會後悔回來的。我知道你同郁珩一定發生了許多我不知道的,但你不說,我便不會主動去問。”
斜斜放下的畫筒“咕噜噜”的滾出好幾步遠,她說。
“我隻想讓姐姐過得開心。”
午間烈陽刺眼的厲害,潤州的夏一如以往那般蒸人。蹲下身撿着畫筒的小姑娘揚起狡黠的小臉,“再說了,讓我在這高考大省呆六年再去燕京高考,豈不是能虐爆他們。”
“姐姐,你安啦。我之前是怕你擔心所以才沒給你講。你不知道之前在藝小那些同學總是攀比用的東西,我一點都不喜歡的。”她撇撇嘴,“要不是有林澤在,我情願回七小。”
見她還是不動,小手立馬上前撓着她的癢。“哎呀哎呀,我們快進去啦,外面熱死了。”
風那般熱,灼的她胸口都似塞了團火。稚氣未消的面容上,相比于恨意,更多的......
是小朋友自以為誰都看不出來的傷心。
終歸是她沒有處理好。
古樸的木門前,吳憂蹲下身子。
“不是的思思,不管我同他的感情如何,他都是你的郁珩哥哥。”
“你忘了麼,年年是因為他才來的。你知道的,住院時那筆手術費用也是他出的。”一字一句說着,“姐姐不希望你因為我而影響到你與旁人的關系。”
語音終是放軟了些,她捏了捏肉嘟嘟的小臉蛋。“再說了,男女之間談個戀愛又不是結婚,感情消散便分開是很常見的事。”
吳憂開着玩笑,“等我們思思長大談戀愛了,遇到壞男人要記得一腳把他踹開,然後到姐姐這邊哭鼻子哦!”
被打趣着,故作成熟的小大人終于長舒了一口氣,話裡是止不住的輕松,“我才不要談戀愛呢,我要一輩子都和姐姐年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