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直沉默的易象清突然插嘴，“賊……當真居心不良！贊揚一介蠻夷小國重民權、重工商，不過又是在借此攻擊聖學！”

唐吉會“噓”了一聲，緊張地四處張望，确定沒人關注才低聲道，“萬樓人多，慎言！”

易象清冷着臉不再說話，王岱深深看了他一眼，卻沒多說什麼。

他轉而對唐吉會和郭金台說道，“這紅毛番，《圖志》所稱‘尼德蘭’者，尤擅工商。其在都城設了一座‘證券交易所’，你們可仔細看過？”

郭金台一頭霧水，唐吉會卻皺眉道，“這甚麼‘證券交易所’，我當真不明白……”

“餘也不明白，”王岱道，“楊社長解釋數次，餘也聽不大懂。隻是聽起來，像是交易借貸之所。

“無論股票、公債，亦或期貨，皆是公家或公司從你手裡拿走銀錢，欠下你債，承諾以後每年返你利息或是到期給你本息。

“這債可以交易。行情好，你高出本金賣出，你就賺了；行情差，你低于本金賣出，那就虧了。”

郭金台若有所思，唐吉會沉思之餘意識到不對，“山長，你為何突然提及‘證券交易所’？”

王岱道，“楊社長說，大同社也要建‘證券交易所’，本部設在邵陽，但先期在湘潭試開業。”

“他這是看準了湘潭富庶，想要從大家手裡騙錢。”

易象清冷不丁說了句話，其他三人皆愕然，眼中卻多出了一絲恍然。

“這話有理。但隻要有人信大同社，買賣證券也确實能掙錢。”王岱道，“楊社長說，交易所開業時會有三款‘産品’。

“一是股票。第一批會有濟民皂社、啟明鐵廠、城鎮開發公司、路橋建設公司的股票上市，人人可買，每年憑股票分紅。

“二是公債。所謂‘公債’，就是大同社向百姓‘借錢’，并承諾到期後兌換本息。第一批會有三年期、五年期和十年期三種公債，年份越長利息越高。

“三是期貨。‘期貨’對應‘現貨’，也就是你出錢賣下一個憑證，到期後用這個憑證提取貨物。大同社第一批上市的隻有‘稻谷期貨’。”

三人聽得懵懵懂懂，王岱又詳細解釋，他們才明白一點。

唐吉會不由歎道，“大同社當真會做生意！”

易象清滿是鄙夷，“當真是鑽進了錢孔裡。為了賺錢，無所不用其極。”

“雖說大同社利欲熏心，但也得看這錢用去了哪裡。”

郭金台此言一出，三人都看過來。

他有些迷茫地擡頭看向萬樓上被大風吹得高高的紅幅，“我雖沒看《九洲圖志》，卻看了不少《寶慶周報》。

“大同社在鄉裡建路橋、興水利、辦戲團、開庠序……哪一樣不是要錢的？所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隻有……”

他話說到一半嘎然而止，王岱與唐吉會對視一眼，盡皆默然，易象清卻反駁道，“不過是在邀買人心罷了。”

郭金台勉強一笑，“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若一直做下去，假也是真。大同社究竟如何，我等且慢慢看罷！”

易象清嘴角一抽，眼中惱怒一閃而過，唐吉會咳嗽一聲，擡高了一些聲音問王岱，“山長，這交易所建與不建，與我等有何關系，你竟這般在意……”

王岱苦笑道，“楊社長說交易所本部設在邵陽，是因邵陽安穩。但長沙府才是南楚最為富庶之地，是以想請餘這個湘潭人做管事的，好叫大家放心……”

三人面面相觑。

易象清驚呼，“山長，你斷不能答應！”

傑靈台上許多人看過來，四人頓時噤聲。

萬樓中“當當當”的一陣渾厚鐘聲，台上衆人紛紛往樓中走去。

王岱緊繃的身體稍稍放松了些，“大會馬上開始，我們進樓罷。”

進了萬樓，衆人皆已落座，他們隻能坐于角落，視線被柱子遮掩許多。

衆人面前是臨時搭建的一處講台，一位倜傥男子立在上面。

“台上那位便是邵陽王穉潛。台邊面對我們坐着的，從左往右依次是新化鄧卉生、邵陽王匪石、衡陽王三志、邵陽甯朝柱。”

王岱低聲介紹，唐吉會有些詫異，“鄧卉生、王匪石有所耳聞，這王三志、甯朝柱卻從未聽過。”

王岱正要解釋，卻聽台上王嗣乾開口說話了。

“我謹代表啟明大學歡迎諸位莅臨本次九洲大會。本次大會将設置七大專題，分别是算學、物理、化學、地理、天文、世情和貨殖。

“前五個專題在《圖志》上已有預告，我便不多嘴耽誤時間了。其後兩個專題，是臨時新增的，我簡要介紹，具體則由甯朝柱講解。

“所謂世情學，即研究世間百态之學說。下至一個村落裡宗族運行規則、大姓小姓關系等，上至一個國家的人口變動、四民結構等等，都是其研究範圍。

“所謂貨殖學，便是研究錢從何而來，又去往何處的學說。既研究廠坊、商鋪、個人如何生産、交換、消費，也研究國家收支以及一國之銀錢如何流通。”

講台中議論紛紛，王嗣乾提高音量，“諸位！本次大會将開五天，每次講解結束，都會留出半個時辰用作答疑，諸位到時可暢所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