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中年男人下意識往前邁了一步,但一想到眼前此女的戰績以及在場的十幾個壯漢,又默契地停在原地。
肥胖老頭怒罵道,“你們還姓劉麼?此女辱了祖宗,犯了家法,你們還不敢動她?你們不敢,老夫自己來!”
肥老頭抓起拐杖,顫巍巍往前走。
幾個中年男人要攔他,卻不想劉今钰冷笑道,“讓他來!老子不信他真敢來!”
說話間,劉今钰向前邁出兩步,氣勢洶洶,吓得肥老頭倒退一步差點摔倒。
肥老頭站穩身子,羞憤不堪,環視四周,卻無一人幫他。
“好!好!我劉氏竟無一人是男兒!任由一女子欺辱!老夫今日便一頭撞死在這裡,也省得受辱,好歹為我劉氏留下一份清白!”
肥老頭悲憤至極,作勢要去撞柱子。
祠堂衆人驚呼不斷,好幾個人沖上去或抱或攔,将肥老頭阻在柱子前。
求死不能,肥老頭放聲大哭。
祠堂衆人看劉今钰的目光,仇恨竟開始大過畏懼。
“你們真信他會撞柱子?”劉今钰譏笑道,“他舍得地窖裡幾百兩銀子,舍得剛買來還沒十八的小妾麼?”
肥老頭指着她罵,“賤婦,你就硬要逼老夫去死麼?你們讓開,老夫去死便是!”
皺臉族老也在這時說道,“劉今钰,得饒人處且饒人,你今日到這裡究竟想做甚麼?難道是為了農民聯合會的事,故意上門侮辱我等?”
“侮辱?”
劉今钰搖搖頭,臉上嘲諷之色愈來愈重.
“老子沒空侮辱你們。老子是來替列祖列宗懲戒不肖子孫,整肅我劉氏家風的!”
衆人愕然。
劉今钰又上前兩步,渾然不怕她被劉氏族人包圍。
“你!為一己之私,挑撥族人與外姓關系,幾次械鬥,害死十幾條人命,就為了幾十畝田!
“你!以權謀私,貪墨族産,塘沖山下那些旱田,名義上是劉氏族産,實際上田租全到了你手裡!每年發給貧困族人的口糧,經過你手還剩多少?
“你!放高利貸,利滾利玩得娴熟,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其中還有劉氏族人!
“你!吃絕戶,侵占侄子家産已是利欲熏心,還眼睜睜看着你侄子妻女凍死!
“你!你們!全是劉氏的毒瘤!一個個醜惡不堪、沾滿鮮血!你們,有甚麼顔面說自己是劉氏子孫?
“你們,活該千刀萬剮,挫骨揚灰,永世不得超生!”
……
尚賢裡八角塘。
蔣大預在蔣信止耳畔輕語幾句,蔣信止的神情變了又變,最後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
“大嗲嗲,永成二裡梽木山到永成一裡雷神嶺,發現了蠻多煤礦。雷公塘西南靠近資水處,甚至有露天煤。資水左岸梅洲至霞塘一帶,也有煤礦。”
蔣大預向蔣信止報告永成鄉煤礦最新的探查結果,眼底透着興奮和些許恍然。
劉今钰和楊文煊就算不是唐景謙口中的神仙,也絕不是一般人。
他定了定神,繼續說道,“大同社建議,開建梽木山、雷神嶺和霞塘三個煤礦。三個煤礦各設置一萬股,其中三成歸大同社,一成歸蔣家,剩下……
“剩下六成,共計一萬八千股,則面向所有人出售。”
見蔣信止情緒平靜,他繼續說道,“大同社保證,今年内建成三煤礦,明年三煤礦月盈利不少于六百兩,五年内一定回本。
“此外,劉社長同意給蔣家三十個非礦工名額,但管理人員必須通過筆試。
“目前,唐家入三千股,劉氏入三千股,城裡馬三言入一千股,開化裡黃兆龍入六百股,王省入五百股。
“其他小股東加起來有七百多股,如今隻剩下不到九千二百股。”
“馬三言?”蔣信止皺眉,“那個老家夥竟也看上大同社了?”
他冷哼一聲,“哼!餘濟那個老狐狸也嗅到大同社的不尋常了!馬三言也就算了,黃兆龍甚麼意思?
“被大同社打怕了?又是入股又是降租,生怕别人不曉得他上趕着讨好大同社麼?
“王省?王省是破罐子破摔了麼?真就上了大同社的賊船就不下了?”
蔣大預靜靜聽着蔣信止抱怨謾罵。
他知道蔣信止不是對大同社建設煤礦的方案有意見,而是不滿大同社逼他降租。
蔣信止氣哼哼地說罷,忽地想起什麼,神情古怪地問道,“大預,入股之事,應當是旬前才傳出風聲。劉氏……劉氏是甚麼時候入的三千股?”
蔣大預回憶片刻,“好像是前天……不對!”
他也發現什麼,驚詫說道,“最開始楊文煊與我談此事時,便提過劉氏會入三千股,隻是還不确定。”
蔣信止陰沉着臉色,“劉今钰早就把主意打到劉氏族老身上了!”
他冷哼一聲,“族内公審沒收掉那些族老的家産拿去入股,又把族中田産和房屋平分,大同社從中收四成田租。
“說是大同社以後替他們繳稅、救濟貧困、修路建橋……呵呵,現下回頭看,劉氏族老突然不願意配合大同社,除了降租對他們隻有壞處外,隻怕……”
蔣信止頓住話頭,兀自冷笑。
蔣大預苦笑道,“大嗲嗲,大同社如今擺明了要跟地主鄉紳作對,我們該如何抉擇?要是繼續跟着大同社,便沒機會脫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