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村民不理解,他們也得把“農民聯合會”的宗旨宣傳到位。
他們沿着三角水往南,一個村落一個村落宣傳過去。
大部分人都不相信,以警惕或是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們。
好在大同社以前剿雷公寨時在這塊召集過巡邏的鄉勇,大家對大同社不陌生,還願意聽他們宣講,沒有直接趕人走。
半天下來,他們的成果僅僅隻有兩三個無賴問他們加入農聯有沒有錢領,氣得蔣寅差點動手打人。
垂頭喪氣地沿着河返回,李扁嘴在想自己是不是不該出來支持大同社。
當時劉今钰倡議成立農民聯合會,就像這些無動于衷的村民一樣,大家都不願意。
但他想到自己的女兒,覺得再怎麼樣也不會更差,便第一個站出來支持劉今钰。
可是現在,他看不到一點希望。
換位思考,他也能理解,要是他以前聽到别人跟他說這種話,他也會把别人當騙子。
即便現在,他都在懷疑劉今钰的美好宏圖能實現幾分。
“李扁嘴,站住!”
北邊十幾人從前往開化裡的土路上往他們這跑過來。
李扁嘴吓得跳起。
他驚慌失措地說道,“快跑,是姓胡的狗腿子來了!”
何金堂嗤笑一聲,“怕甚麼?一群土雞瓦狗,有甚麼好怕的?”
周懷名也道,“扁嘴兄弟莫怕,他們不敢動手。要是他們真的動手,我們……”
李扁嘴愣愣說道,“我們?”
周懷名嘴角上揚,“就把他們打得連他爺娘都認不出來!”
……
“哎呦,我們錯了!錯了!饒了小人,饒了小人!”
以往在李扁嘴面前趾高氣昂的胡家狗腿子現在鼻青臉腫地跪在他面前求饒,他一時恍然,隐隐間生出興奮。
“都是胡老爺逼我們的!我們也不想為難諸位好漢,但姓胡的硬逼着我們來,我們也沒有辦法。
“好漢,幾位好漢,放了我們,放了我們,我們以後當牛做馬報答你們!”
周懷名重重哼了一聲,“你回去告訴你屋胡員外,我們想做甚麼便做甚麼,他莫管!再管,我們親自去拜見他!現下,滾!”
求饒聲頓了頓,随即響起一陣感恩聲。
“多謝好漢!多謝好漢!我們一定告訴胡員外,一定告訴!”
十幾人一溜煙跑下來,又一溜煙跑了回去。
李扁嘴對大同社有了新的認知,圍觀的村民也一樣。
大同社确實剿過匪,但雷公寨實際上并沒有影響他們的生活,在他們眼中完全比不上高高在上的胡員外。
原本他們以為大同社跟胡員外是一夥,或者至少不敢像打土匪那樣欺負胡員外。
但現實告訴他們不是。
人們議論紛紛,臉上出現異樣的神情。
李扁嘴哪能不知道情況正在發生變化。
他從衛隊隊員的保護下走出來,大聲喊道,“加入農聯,減租減息!加入農聯,不怕地主!”
周懷名和何金堂對視一眼,跟着李扁嘴一起喊起來,“加入農聯,減租減息……”
他們邊走邊喊,本來覺得一時半會不會有效果,卻沒想到河對岸一直在看戲的一個年輕人不顧身邊同伴的阻攔跑過來,站在河邊大聲問道,“你們說的都是真的麼?”
……
神山田蕩,四葉水彙入三角水的地方。
兩面旗幟插在東南去尚賢裡和羅城、西去花橋和譜口沖、北去開化裡的三岔路口。
烈陽之下,鮮紅的旗幟在風裡獵獵作響,旗幟上碩大的黑字清晰可見,一面旗寫着“農民聯合,減租減息”,另一面旗則寫“鏟奸除惡,替天行道”。
旗幟下搭着一個木棚,棚内是兩張桌子、幾隻長凳、一個燒煤球的爐子和一大袋米糕面餅。
一張桌子上放着茶壺、盛水喝的陶碗和一盤米糕面餅,站在棚外舉着鐵皮喇叭宣講的李扁嘴偶爾會招呼進幾個村民路人來喝水吃餅糕。
另外一張桌子上放着兩疊空表,一個是“入會申請表”,一個是“奸惡登記表”,何金堂百無聊賴地坐在桌後,他一個早上還沒寫過一個字。
這都是五天前申請加入農聯的年輕人胡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