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今钰點點頭,王鳳祥招呼一個年輕人去叫人,他餘光看了眼劉今钰身後的山民代表,面色一沉,但片刻後又露出苦笑。
他沒有多說什麼,跟着劉今钰走到停靈的木棚下,那些婦孺和老人見到劉今钰過來,紛紛圍過來。
“社長,我甚麼都不要,隻要給我男人報仇。”
一個憔悴得不成樣子的女人說道。
劉今钰心口一堵,重重地點了頭,“你放心,我不會放過一個兇手!”
女人有些激動,還想說些什麼,王鳳祥站出來阻攔道,“田妹子,道理我反複與你說了,社長不是不殺兇手,是沒到時候。”
“田妹子”紅了臉,那是悲痛和憤怒的紅色。
劉今钰看得心痛,上前握住她手說道,“嫂子你說,想說甚麼說甚麼。”
“我……我……”
田妹子嗚嗚哭了起來,劉今钰抱住她,她哭得更狠了,字句斷斷續續地從哭聲裡擠出來。
“社長,不是……不是我……我不懂事,我……我夜夜夢見……夢見我男人。他一張臉……煞白。
“他如何……如何能閉眼,不把害了他的殺了,他如何閉得了眼……”
田妹子這一哭,帶着好幾個死者家屬嚎啕大哭,四周站着其他林場人員,家裡雖沒死人,但許多也忍不住偷偷掉眼淚。
劉今钰沒講什麼道理,也沒讓王鳳祥阻止這些人哭。
她隻是抱着田妹子,輕輕拍她背,慢慢等她發洩完情緒。
哭完的田妹子恢複理智,她有些畏懼地向劉今钰道歉。
劉今钰卻搖搖頭,用衣袖替她擦眼淚,田妹子愣了愣,往後退,劉今钰卻抓住她。
“眼淚不擦幹淨忒醜。莫怕,我們都是一屋人。”
聽了這話,田妹子不再動了。
等劉今钰幫她擦幹淚,她低着頭道了謝。
“你想報仇,我理解。”劉今钰語氣溫和地說道,“但審查跟公審兩步都不能少。不是我沒事找事,也不是我故意為難大家。”
頓了頓,她問道,“田妹子你想報仇,但你曉得是哪個害死了你男人麼?”
田妹子茫然地擡起頭,又搖了搖頭。
劉今钰道,“也許能審出來。”
田妹子還是茫然,旁側有個嬸子低聲跟她說了幾嘴,她萬分激動地看着劉今钰,臉上浮現出跟之前不同的,帶着生氣的潮紅,“社長,你沒騙我?”
劉今钰道,“我豈會騙你。但我也與你說句實話,不是一定能找到。隻是戰場不大,死傷的人不是蠻多,所以有希望找到。”
田妹子又是笑又是哭,又是驚喜又是茫然。
劉今钰擔憂地看着她,出聲讓王鳳祥帶她下去休息,她卻自己好了,對劉今钰說道,“社長,我信你。不管找沒找到,我都信你。”
其他死者家屬頓時躁動起來,乞求劉今钰也幫他們找兇手,劉今钰一一答應。
王鳳祥見勢将家屬們都勸下去,有個不肯走,到劉今钰面前說,“社長,你慢慢審,細細審,我們不急。”
劉今钰微笑着點點頭,那位家屬心滿意足地跟王鳳祥到擺放桌椅的地方坐下。
人陸陸續續過來,劉今钰轉過身,給死者一個一個上香。
聽見王鳳祥說人到齊,她也沒停下,直到全部上完香,她才轉身面對浴血奮戰數日的林場衆人。
“葬禮原不該這般草草了結。”劉今钰說道,“隻是南邊尚有大敵,我們不能松懈,這些為我們犧牲的英烈總不能一直等着。
“為了英烈早點入土為安,我也長話短說。
“張三黑,陳清……他們是為了保衛家人而死,是為了保衛林場而死,是為了保衛大同社而死,更是為了大同事業而死。
“他們是好兒子、好父親、好丈夫,更是我們的好同志、好戰友!
“我會記住他們每一個,大同社以及大同社将要救助的全天下的百姓,也會記得在四望山,在東方林場,曾有十九個人為天下大同而犧牲!
“我會在譜口沖建一座英烈祠,将他們的名字、生平銘刻于上,讓他們受世人敬仰,讓他們永遠活在天下人心中!”
這番話讓死者家屬又忍不住低聲哭泣,但更多的是感動。
他們不是不知道憑大同社現在的體量,妄談什麼天下有些可笑,但那份心意他們感受得到。
林場其他人也為之心潮澎湃。死了有人立廟祭拜,也算死得其所。
山民們有所觸動,但更多的是疑惑,總覺得劉今钰這番話有些怪有些危險,但一時間沒明白危險在哪。
這時候劉今钰的聲音再次響起,“關于撫恤事項,我也一并說清。一次性撫恤金三十兩。
“英烈配偶、父母、子女,做不了事的每人每月發放生活費三錢五分,能做事的每人每月發放生活費二錢。
“配偶改嫁後、父母去世後、子女成年後相應生活費不再發放。
“英烈配偶、父母、子女願意工作的,由大同社安排工作,但不再發放相應生活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