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有變,計劃自然也得變,但劉今钰不着急馬上變。
她大概猜到了那位朱老爺和鄒光文的計劃——
想辦法吸引衛隊進山,能撲殺之更好,撲殺不了就想辦法困住,好讓金沙寨土匪攻破譜口沖後順利帶走财物。
所以他們不能打下寨城,隻能讓寨城時刻處于危急狀态。他們也不能離開四望山,在帶走财物的金沙寨土匪安全前,他們必須牽制住衛隊。
朱老爺和鄒光文慘敗後調回巡山人員,大概率是示弱,免得衛隊畏懼土匪人多不敢進山。
昨早帶隊離開林場寨城下的營寨,估摸着真打算去羅城。
要是衛隊名不副實,直接攻殺便是。
要是實力果真強橫,佯敗引大同社進山就是。
要是衛隊正好從羅城進山,他們還可以設伏。
隻是沒想到衛隊來得這般迅速,且幹淨利落地解決了三寨土匪。
逃跑的鄒光文将這事告知朱老爺,後者膽寒,立即開溜,又不甘心功敗垂成,便跑到南邊騙開蟒頭寨,在那等待金沙寨消息。
然而兩寨土匪中有人逃回山寨,朱老爺“賣了”兩寨的事自然引得兩寨震怒。
情急之下,朱老爺殺人立威,雖然穩住了蟒頭寨,卻讓蟒頭寨在外的土匪和周邊山民極度不滿。
走到這一步,着急的已不是她,而是那位朱老爺。
如今他困在蟒頭寨,不敢不走,又害怕走時被大同社和土匪山民們一起追殺。
果然,在她會見山北幾個村落的代表時,一人到林場後聲稱是朱老爺信使,趾高氣昂地說自家朱老爺有通天的關系。
那人強調,哪怕傷了朱老爺一根汗毛,朱老爺也會蕩平四望山,要是劉今钰識相,将朱老爺禮送出山,朱老爺會賞大同社一百兩白銀。
劉今钰笑了笑,招手讓人将他綁起。
朱老爺信使剛開始罵罵咧咧,說朱老爺會砍了她頭。
待他被綁在柱子上,立即換了嘴臉,哭哭啼啼地說道,“劉……劉社長!小人就是個傳話的!
“是朱老爺讓小人這般說的!說要先吓吓你!不是小人要冒犯你!
“劉社長,朱老爺說,隻要你送他安全出山,他願意給劉社長你一千兩!”
劉今钰沒有理會他,周邊幾個衛隊隊員手裡的刀折射出冷光,他一時肝膽俱裂,悔不該貪錢接下這活計。
“劉社長,兩國交戰也不斬使者,小人隻是個傳話的啊!劉社長,饒命,饒命啊!”
聞言,劉今钰轉過身,饒有興緻地說道,“你還曉得不斬來使,讀過幾年書啊?”
信使哭喪着臉說,“以前族中辦過族塾,小人在那開蒙。求社長饒命,小人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五口全指望小人。
“隻求社長饒恕,小人願當牛做馬報答社長。”
劉今钰笑了笑道,“也不要你當牛做馬,眼下就有一件事你能幫我,你可願意?”
信使喜極,忙點頭道,“小人願意!願意!”
劉今钰玩味一笑,“明日我要率兵南下,借你頭顱為我大軍祭旗,你可願意?”
“願……”剩一字沒出口他便意識到不對,“祭旗……”
他猛地意識到什麼,眼睛越瞪越大,“啊”的一聲慘叫,竟是昏迷過去。
周邊衛隊的在偷笑,劉今钰轉身看去,個個低頭。
劉今钰不禁失笑,既是笑衛隊,也是覺得自己方才有些幼稚。
她吩咐周邊幾個衛隊隊員看好信使,莫讓他死了,便重新返回議事營帳。
原本亂糟糟的營帳她一進來立即肅靜,十來個山民代表側目看她,她渾不在意地坐上主位。
“大同社的要求我說了,方才諸位應該也讨論了,不曉得是否商議出結果?”
劉今钰掃視一圈,有人怕她,低下頭去,有人看不起女人當家做主,但不敢表現得太露骨,偏過頭去。
等了片刻,沒人說話,她站起身,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聚集在她身上。
“也罷,”她語氣平淡地說道,“正好今日是林場陣亡英烈的葬禮,諸位一起來看。”
山民們低聲交談幾句,盡管有些不滿,但沒人出聲反對。劉今钰起身離開營帳,他們也或近或遠地綴在後面。
越往山上走,唢呐的聲音越發清晰。曲調悲怆,聽見的山民也覺得胸口發悶,漸漸不再言語。
寨城外面沒什麼不同,但裡面卻貼滿白紙,挂滿白布,空氣中彌散着香燭的氣味,隐隐約約像是有哭聲傳來。
葬禮在寨城議事廳外的廣場舉行。
二十幾個穿麻戴孝的婦孺跪在棺木前哭泣,幾個老人站在一旁抹眼淚,有婦人勸慰着哭泣的婦孺,有幾個年輕小夥攙扶着老人。
王鳳祥步履蹒跚地走過來。
劉今钰看着一臉悲傷和疲倦的老人說道,“王老,辛苦了。”
王鳳祥道,“都是我該做的。現下讓所有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