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铳?
她買的?
不對,他從未見過此種火铳。
那是,她造的?
她在私造火铳?
劉今钰似乎早料到何起蛟的反應,但隻是壓低聲音解釋道,“自上次被餘缙堵在巷子裡,我便痛定思痛,研制出這款手铳防身。
“這手铳滾筒内有八發子彈,可連發八次。若八次後,這幫狗才沒被吓跑,你便往西,我便往東。千萬記住了。”
但挑釁的“馬爺”卻不以為然,還在笑劉今钰手裡拿着什麼小玩具。
但後面有人識貨,走上來說好像是火铳。馬爺神情變了變,卻又嘲笑起來,“她哪是甚麼火铳?老子又不是沒見過火铳,比她手裡的玩意長幾倍!”
話是這麼說,馬爺身體卻很誠實地停下了。
他往後一看,指着一個瘦竹竿說道,“爛麻批,你去!抓住這女人,給你三兩銀子!”
“爛麻批”面露難色,“馬爺,小的……”
馬爺怒道,“你甚麼你!老子是看你屋裡困難!五兩銀子,去麼?不去你便……”
話到一半,對面響起女人豪氣十足的笑聲,“我當你是個漢子,沒想到是個沒有卵蛋的!好事自己上,有難兄弟頂!”
馬爺憤怒的眼神掃過去,“你莫虛張聲勢!”
“喲!還是個讀過書的,曉得成語!”劉今钰嘴角上揚,“隻可惜讀書莫讀好多,不然看到老子手上的家夥還不跑?也罷,我發善心,送你去閻王那讀書!”
話音未落,劉今钰撥動扳機,對面的人隻聽見“閻王”兩字,耳畔便響起尖銳的爆鳴聲。
緊接着什麼東西落在臉上、衣服上,在寒冷的冬天裡顯得滾燙、黏膩。
劉今钰眼前隻有一片白煙,她的眼睛被這白煙和開槍時的火焰産生的強光刺激得布滿紅色血絲,但她不敢閉眼。
轉動手铳上炙熱的滾筒,她死死盯着前方。
硝煙散去,果然如她所料,那名被稱作馬哥的男人毫發無傷。
子彈擊中了後方密集的人群,有人被打中腦袋,血液和腦漿迸射而出,許多人身上沾滿白的紅的東西。
沒辦法,受限于槍管短、密封性差等因素,這款手铳的有效射程很短。
衆人呆愣地站在原地,臉上帶着消散不去的驚疑和恐懼。
何起蛟也流露出複雜神色。
劉今钰轉動滾筒,“還有人想死麼?報上名來!”
馬哥眼底掠過一絲畏懼,但仍硬着頭皮說道,“大家莫為她所騙,火铳短時間隻能發一次,快,快沖上去……”
嘭——啪——
又有人死了。
劉今钰眼前的硝煙愈發濃重,她隻聽見一陣又一陣尖銳的嚎叫,其中混雜着馬哥和其他兩個男人呵斥、勸說并在片刻後轉為乞求的聲音。
他們叫喊聲中的顫音越來越明顯。
硝煙散去,她面前隻剩下兩具屍體,連那嘴硬的馬哥也隻剩下背影。
在後面圍困劉今钰何起蛟的十幾人,慢了半拍,眼見着劉今钰轉身,舉着火铳朝他們走來,再支撐不住,轟然而散。
劉今钰朝天開火,那些人頓時慘叫連連,仿佛真有子彈射中了他們。
劉今钰笑得開懷,卻不想何起蛟黑着一張臉走過來,“還不收起來!”
“收起來?你這便要謀害我好繼承我的百萬身家了?現下這火铳能燙死人!”
劉今钰開着玩笑,何起蛟卻不理她,轉而走到前面兩具屍體旁側,搜尋一陣,果真讓他發現了一個護身符。
劉今钰走上前來,看了一眼便冷聲說道,“果然!與那些假校尉是一夥的,又是勝力寺的護身符!”
勝力寺在武岡雲山。前任方丈,有神僧之稱的無涯大師在時,香火十分鼎盛。
天啟年間無涯死後,偌大的勝力寺一夜便倒了,上百的和尚,連個看門的都沒留下。
有勝力寺護身符,又有武岡口音,這些人可以斷言是武岡來的。
“假校尉應是精挑細選過的,都沒口音。這二十多個,怕是濫竽充數的地痞無賴。”劉今钰道,“早知道,該留下一個,這幫廢物八成不會服毒自殺。”
這話卻是馬後炮了。
放這幫人走,主要原因可不是擔心他們自殺,而是怕激起他們反抗意志,也怕手裡的火铳射擊太多次炸膛,畢竟還隻是不穩定的試驗品。
“我守着屍體,你且回城裡,去找饒百善,便說我在城外發現屍體,讓他帶人出城。”何起蛟道。
劉今钰不贊同,“你我搬兩具屍體到衙門還不容易?你在這守着,若有危險……”
“我有甚麼危險!哪次危險不是你惹出來的?”
說罷,何起蛟便意識到自己情緒太過激動,半晌才平緩語氣說道,“此事牽涉甚多,不宜大張旗鼓。”
劉今钰已看出何起蛟的不對勁,是從她拿出火铳便開始的。
他對火铳有應激反應?
她沉思着,卻又聽何起蛟說道,“不止他們牽涉甚多,你也一樣。進城前,先聞聞自己身上,還有沒有硝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