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半個時辰,猴子鋪的村民過來報信,說是上山砍柴的村民在保安隊營盤所在山丘的背面瞧見幾個雷公寨土匪。
黃有财一臉怨氣,劉正同不得不硬着頭皮勸說道,“黃哥……”
他剛一出口,黃有财便擺了擺手,“我曉得。既然先前我決定不去,現下也不會去。”
說罷黃有财轉身離開,不帶一點猶豫。
劉正同看得出黃有财還在氣頭上,他歎口氣,想着回譜口沖買點酒讓黃有财消氣。
給了村民三十文,讓人把村民送走,劉正同去廚房監督廚師做飯——
該做飯了,保安隊的反映做飯的本地村民舍不得放油放鹽,飯菜寡淡,懷疑有人偷油鹽。
不想在廚房沒待多久,他便聽到一個壞消息——彭興鼓動了保安隊六個人,與幾個猴子鋪村民,去抓那五個雷公寨土匪了。
他急忙跑去見黃有财,剛到他們議事的帳篷外面,便聽見裡面黃有财氣憤不已地喊叫,“娘巴爺的彭興,跑出去也不與老子打個招呼!
“蕭阿景老子沒有機會打了,那是衛隊的。連這五個土匪也不讓與我,嬲他屋娘!”
劉正同身子一滞,忽地明白過來——黃有财早先是雷公寨的人。
他想主動打雷公寨,不是他當上廠長飄了,而是他試圖徹底洗掉身上的那個标簽。
門簾被人撞開,黃有财沖了出來,看到劉正同,他頓時愣住。
帳篷裡另一人走出來,喊了聲“同哥”,黃有财才語氣淡漠地說道,“劉老弟,彭興帶人去抓雷公寨土匪,我不能不管。營盤便交與你了。”
劉正同還想勸,黃有财卻頭也不回地走了。喊他同哥的青澀少年看看他,又看看黃有财,最後向黃有财跑去。
對這個結果劉正同并不意外,但胸口到底悶悶的。他忽然有些後悔聽劉麻怪的往前站。
他膽小怯弱,自私自利,心中隻有“保家”沒有“安鄉”。
可為了自己和自己家人活下去,活的更好,他也沒做傷天害理之事,他有什麼錯?
平複心情後,他吹響哨子,集合留在營盤裡的鄉勇——三十鄉勇,一般二十人在外,十人留在營盤裡。
人雖然少,但集合的十分慢。除了另外一個保安隊的立即趕到外,那些鄉勇都是慢悠悠地走過來。
“老劉與那伢子都跟黃哥走了。”保安隊除他外還留在營盤的彭慶雲說道。
“老劉”不是他劉正同,而是他一個族兄,“那伢子”則是跟黃有财一起走的十六歲小年輕。
保安隊十二人,如今隻有兩個,加上鄉勇……算了,還是别加了。
這些鄉勇根本沒什麼戰鬥力,沒有紀律先不說,瘦瘦小小與以前的他們差不多,保安隊基本能一腳踹倒一個。
“雲哥,走,我們也去。”劉正同沉着臉說道。
彭慶雲一驚,“我以為你還記得劉社長說的話……”
劉正同搖頭苦笑,“要是真隻有五個土匪,我們去不去都無妨。要是陷阱……”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說道,“我們悄悄去,能救便救,不能救便回來燒了營盤,去淡茄子鋪。”
彭慶雲默然,既不贊同,也不反對。
劉正同哪裡看不破彭慶雲的心思,這是個投機派,比他還投機!
“我在前頭探路,先搞清楚情況,你帶着他們在後頭,莫太近,免得暴露,也莫太遠,好随時接應。”
劉正同做下決定,彭慶雲則點了點頭。
既然商量好了,劉正同不再猶豫,根據營盤看門的告知,他沿山麓長滿草的路往西南走。
随後根據路上毛草倒伏的情況,向西走,又向西南走到另一座小丘陵的山麓下。
這時他心裡打鼓,擔心自己走錯路。不過前方依稀傳來打殺聲,他定下心來加快速度。
随着距離的拉進,人的叫喊聲,兵器的碰撞聲,越來越清晰,他的心髒越跳越快。
丘陵北是西南東北走向,南則是南北走向。
他走過轉角,樹林邊的毛草叢中,頓時出現三四十人——二十幾号人正包圍着十幾人。
顯然,包圍的是雷公寨土匪,被包圍的是保安隊和猴子鋪的村民。
黃有财等保安隊的,圍成一個小圓,保護着圓内受傷的村民。
他隔得遠,看不清黃有财的情況,隻看到雷公寨土匪不時湧上去,但因為保安隊圍的圈小,不能一窩蜂全擠上前,打一陣便被保安隊擋回去。
完全成了車輪戰。
這也正常,他還記得劉麻怪等人當土匪時的模樣,跟饑兩頓飽一頓的農民無甚區别。
保安隊比不上衛隊,但飯是沒短過的。不說别人,他起碼比以前重了十幾斤。
保安隊又要定時操練,教導一些簡單的拳腳功夫和刀槍棍法,對付行家沒用,但對付土匪卻夠了。
以十敵二十多,隻是稍處劣勢,并不稀奇。
劉正同不免想到衛隊。若是被圍的是十個衛隊的,隻怕雷公寨衆匪早已被殺得屁滾尿流。
“蕭阿景你個狗娘養的!”
他聽見黃有财興奮、快意的吼叫聲。
“老子以前以為你好厲害,沒想到也就這般。你現下遠比不上刀爺和賈悶頭了!他們兩三招便能把老子打趴下!
“你蕭阿景,卻隻比老子強一點!雷公寨完了,哈哈哈,雷公寨完了!”
劉正同根本不用想,蕭阿景的臉色肯定很難看,他雖然沒回應,但雷公寨的攻擊陡然猛烈起來。
然而保安隊的陣勢在動搖一陣後再次穩定下來。
他心裡有了數,不再遲疑,拿起哨子狠狠一吹。
尖利的哨音穿透山林,刺破數十人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