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鋪是雷公寨東北約三裡的一處村落。
它位于開化裡,處在連接尚賢裡五峰鋪與開化裡洞田鋪的“縣際幹道”上。
開化裡洞田鋪,則是邵陽祁陽兩縣官道在邵陽縣境内的最後一個節點。
但這裡臨近邵祁兩地交界的山區,又并非邵祁官道或是邵東官道這類省府級幹道,因此商貿并不發達。
猴子鋪隻是稍大些的自然形成的村落,部分村民兼營些茶鋪酒肆之類的生意。
駐紮在猴子鋪的是保安隊第一小隊,小隊長是黃有财,骨幹是兩個磚窯雇工,其中一個便是劉正同。
他們沒有借住村民家中,而是在村對面山坡上紮營。
劉今钰給這裡分派了二十個臨時雇傭的鄉勇,他們又按劉今钰的吩咐在猴子鋪周圍雇傭了十人。
整個營盤足有四十二人,日裡夜裡鬧哄哄的,雷公寨還沒下山,黃有财便差點被這幫毫無紀律可言的農戶氣死。
好在劉正同記得劉今钰的囑咐,時刻提醒黃有财莫去管這些農民,隻需白天把他們放出去,夜裡用晚飯逼着他們遵守基本紀律便可。
“我想不明白,社長招這麼多人做甚?不是平白浪費銀子麼?”
帳篷裡,被鄉勇氣得牙癢癢的黃有财實在忍不住吐槽。
“光衛隊滅了雷公寨便不難,何況還有保安隊。找本地人帶我們進山,剿個雷公寨難麼?
“招人便算了,給那麼多銀子,還不管他們,随他們巡不巡邏,我幾次看見有人偷懶!這不是送錢給他們麼!”
劉正同心裡也不認同劉今钰的做法。
但他也就心裡想想,可不敢像黃有财這樣說出口,“黃哥,社長要我們如此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社長操練時說過不止一次,不管保安隊還是衛隊,最重要的便是聽令行事。
“她讓我們如何做我們便如何做,也就這幾日的事,黃哥你忍忍。”
社長高價雇傭鄉勇,何嘗不是高價雇傭他們。
願意過來的保安隊員,每天折算三倍操練時間,還額外補貼二錢銀子。
他巴不得每天都是這樣。
黃有财歎了口氣,“我如今能理解楊副社長了。白花花的銀子就這般沒了,是個人便舍不得。”
話音未落,他們聽見帳篷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目光轉移過去,隻見有人掀開門簾,露出敦實的身體。
那粗啞的聲音随之響起:“老黃,兩個雷公寨的過來投降,說有土匪在附近打探我們營寨情況。
“那兩土匪說可以帶我們去抓人,隻要事後我們放過他們。”
黃有财喜得站起,“這是好事!彭興,你帶路!”
黃有财、劉正同跟着彭興去見了那兩個投降的雷公寨土匪。
他們卑躬屈膝地讨好黃有财三人,隻差跪下來喊爺。
他們聲稱他們與另外五人下山打探,一是找逃跑路線,二是看有沒有機會偷襲保安隊營盤。
聽到這黃有财信了大半,一臉愠怒道,“蕭阿景向來卑鄙,這是他會做的!”
那兩人忙點頭應和。
黃有财轉頭對彭、劉二人說道,“如此好的機會不能錯過。我們抓到這五個人,雷公寨便少了七個人!他們還能成甚麼事?”
劉正同連忙阻止道,“黃哥,小心有詐。”
兩土匪聽到這話,連忙發誓賭咒,說自己絕沒有說謊。
黃有财有些不滿,“劉老弟,我曉得你屋爺娘就你一個崽。你可以不去,守營盤也要人。但這麼好的機會,哪能錯過?彭老弟,你如何想?”
彭興十分激動,他一直鉚足了勁要報答劉今钰,“老黃,你是老大,我聽你的。”
黃有财喜道,“好,我們……”
“黃哥,你莫忘記劉社長說的話!你莫忘記你是如何當的廠長!”
劉正同着急之下,打斷了黃有财的話。
“黃哥,莫管雷公寨有詐無詐,劉社長如何說的?堅守營盤,哪也不去!
“土匪下山,能守則守,能堵則堵,不準主動出擊,不準冒險迎攻!
“要是守不住堵不住,哪怕撤退也不準跟雷公寨拼命!”
黃有财僵在原地,臉色越來越沉。
彭興不喜道,“老劉,劉社長也不曉得會有人投降,情況有變……”
劉正同搖頭,苦笑道,“黃哥,彭哥,我家丢過姐姐,我爺娘隻我一個,我确實貪生怕死,但卻牢記着社長的恩情。
“要是劉社長需要我打雷公寨,我沒有二話。但劉社長如何說的?我們在外,第一件事便是服從。
“黃哥,你是大同社社員,劉社長多次強調的話有好重分量,你比我與彭哥更清楚。”
黃有财的神情變了又變。
雷公寨叛變的兩人見情勢變換,神情也是大變。
一會發誓表明自己絕對沒說謊,一會又說什麼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他們反複說隻要能立功,有什麼不能冒險的?沒人會為難功臣。再說就五個人,根本不算冒險。
“閉嘴!”黃有财呵斥道。
那兩人面如死灰,劉正同卻是松了口氣。
黃有财讓垂頭喪氣的彭興把兩土匪關起來,自己悶悶不樂地在營盤裡四處轉,說是巡視,但劉正同知道他憋着氣。
但劉正同絲毫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從來多做多錯,不做不錯,尤其還是在老大多次說過不要冒進的情況下。
管他雷公寨有沒有詐,隻要自己不應招,己方四十來人便不會出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