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賊!”
聽聞有賊匪在東山劫人,邵陽知縣朱佐怒不可遏。
“東山是甚麼地方!東山書院是甚麼地方!彼等以為,不劫生員便能大事化小麼!”
邵陽縣典史陳春和快班班頭張鄉站在縣衙子惠堂正中,低着頭受着知縣的怒火。
“本縣眼皮子底下,竟生出此等惡行!知道的也就罷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本縣勾結放縱賊人!”
“堂尊息怒!此事皆是小人識人不明的過錯。”張鄉直直跪下,額頭緊貼着地面,“尹鋒那厮膽大包天,小人已将武岡幫的腳夫全拘來了衙門,定在十……七日内逮住尹鋒,給堂尊交代。”
“七日?五日之内,尹鋒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朱佐怒道。
張鄉身子一顫,卻隻能咬牙應下來,“堂尊,小人定在五日内抓住尹鋒!”
“告訴你手下那幫酒囊飯袋,莫要敷衍了事!此事不是本縣在逼着爾等去做。”
朱佐冷笑一聲,那陰恻恻的聲音讓張鄉心裡發毛。
“府縣士子怒不可遏,城中鄉紳紛紛責問。莫說本縣擔不起這個責任,便是李府尊、吳道台,也得掂量這些人的分量。
“你自去想想,你若抓不到尹鋒,會是甚麼下場!”
張鄉的聲音微微發顫,“小人省得了。”
陳春卻稍稍擡起頭,不想目光正與朱佐略帶嘲諷的眼神相接。他慌忙低下頭,心髒狂跳。
“陳典史,茲事體大,張班頭若有難處,你定要鼎力相助。”
朱佐的語氣溫和下來,但陳春的心髒卻越跳越快,血液被大量地泵至大腦,腦袋又暈又漲。
……
“瀚二爺,在東山綁人那夥匪賊我等已查明,是西北門碼頭的武岡幫衆。一臉麻子的便是他們頭頭,诨号水蛇,真名尹鋒。”
饒百善語氣和善甚至可以說恭敬。唐家不算大族,但也不是“狗吏”能惹的,何況此事引起府縣兩級重視,他半點不敢怠慢。
“武岡幫平素便不服管教,時常惹事,此次也非臨時起意,而是與被唐家辭退的小厮劉勝勾結,一直在盯着瀚二爺你們。
“他們發現唐夫人出門,便跟随唐夫人到了孟梅葉家。而後打暈孟家人,将唐夫人、唐夫人婢女與林巧月三人劫走。
“他們又發現瀚二爺你們叔侄去登山,或許是覺得機會難得,便生出了劫持瀚二爺你的想法。
“我們猜測,他們之所以這般做,一是為了報複唐家,二是為了銀子,不是想勒索唐家,便是想要肥皂秘方。
“許是擔心唐夫人不夠格,才冒險劫持瀚二爺你。”
唐廷瀚皺眉,這些事不必衙役與他說,他已經查得七七八八。
“那人還沒醒?其他武岡幫的哩?尹鋒究竟逃去哪裡了?”
“沒醒,”饒百善觀察着唐廷瀚的臉色,“别的武岡幫衆皆不知情。我等用了……”
他頓了頓,“堂尊下了死命令,我等不敢怠慢,甚麼‘手段’都用了,他們的确不知尹鋒為何劫人,更不知尹鋒下落。”
“手段”兩字饒百善咬得很重,唐廷瀚自然明白他在指什麼。
但是衙門可以如此沒有顧忌地對付武岡幫,說明武岡幫背後根本沒人。
那武岡幫,或者說尹鋒怎麼敢盯上唐家?武岡幫虧掉的腳價錢,真的值得尹鋒放棄好好的幫派老大不做,去亡命天涯嗎?
他隻能理解劉勝的動機,畢竟劉勝丢了生計。
饒百善最後補充道,“瀚二爺,現下我等隻查到,尹鋒等人從東山逃跑後進了城,曾在大街露過臉,但之後再沒人見過他們。”
唐廷瀚沉默。
他在想尹鋒一個武岡人是如何做到後手這般幹淨的。現下快班和壯班全城搜捕,硬是沒抓到一個人。
難道衙門在說謊?是官匪勾結?
但士子堵了衙門要說法,朱佐被知府李吳滋教訓他是知道的。此事若不妥善處理,被人捅到三司乃至今上面前,寶慶府哪個官老爺都扛不住。
“饒差爺,勞煩你來告知,我們做不了别的,隻盼着衙門早日破案,早點找回我姨娘。”
劉今钰突然走進廳内,娴熟地給饒百善塞了紅包。可如今的情勢下,他哪敢收錢,手往回推,卻又被一股大力推了回去,手指關節咔嚓響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