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今钰四人走到山腰,唐景寬略有些氣喘,他們便在路邊尋了幾塊石頭坐下歇息。
此時從小徑走來幾個穿短打的漢子。劉今钰瞥了眼,沒多想,又轉回頭,眼神沿着台階向下,看着石階下的街面出神。
耳畔穿林風聲,混雜着男人們細碎的腳步聲。
她感覺到不對勁——他們似乎太安靜了。
背後有風!
她當即大喊,“跑!”
幾乎沒有遲疑,她往下一跳,腳剛踩中台階,身子便往前傾倒,她奮力往後倒,雙腳向前一滑,屁股重重坐在台階上。
她吃痛一聲,身後卻傳來兩聲慘叫,還有人奔跑和呼救的聲音。
“救命!救命!殺人了!殺人了!”
她忙站起身,從懷裡掏出匕首。一股涼風襲來,她側身一躲,一個拿着棍子站不穩當前後晃蕩的身影撞入她餘光。
顧不得分辨來人是誰,她一把奪過那人手中的棍子,用力一推。
粗壯的身子突然向下傾倒,驚恐的尖叫聲幾乎将上方的呼救聲截斷。隻聽沉悶的一陣咚咚聲,壯漢的身子失去控制地向下滑,額頭幾次與石階緊密接觸,留下一團團血水。
劉今钰擡頭看去,一個驚怒的男人作勢要來拿她,卻被滿臉麻子的男人呵斥,“沒功夫管她,走!”
麻臉男人領頭跑進山林,扛着一個麻袋的在後,另有三個綴在最後。
唐廷潛被打暈在地,唐景寬手腳并用地向上爬,不停喊着“救人”。
“小賊,休逃!”
她提着棍子追了上去。
因為扛着人,加之幾個人擠成一團在山林中穿行,協調稍差,不到半刻鐘便被劉今钰逼近。
“娘巴爺,哪來的瘋婆娘!”領頭的麻臉男人回頭一看,罵咧咧對最後面三人說道,“斷後的攔住她!他娘的攔不住一個女人,你們去死算哩!”
後面三人停下,眼神陰鸷地看着劉今钰,“瘋婆娘,放你一命不要……”
劉今钰懶得跟他們廢話,揮起棍子招呼過去。最近那人一臉輕視地迎上去,卻不想剛擡起棍子,手腕就被擊中。
棍子掉地,手腕脫臼。
他的五官痛苦地擠在一起,嚎叫聲剛出口,頭部又遭重擊。他失去意識地往左側倒去,所幸被一棵樹擋住,才沒滾下山坡。
剩下兩人面色凝重,其中一個手掌格外寬厚的拔出刀,“一起上,這瘋婆娘有真本事!”
一人拿刀,一人持棍,不留餘力地一起攻了上來。
刀刃銳利,劉今钰不得不避其鋒芒。棍棒騷擾,專打下三路,她不敢掉以輕心。幾個回合下來,她手中木棍已經傷痕累累,衣服也多處破口,手腳挨了棍打的地方隐隐作痛。
那兩人得意地笑了笑,卻不想劉今钰突然擲出手中的匕首,正插中拿刀那人的右肩。
寬厚手掌慘叫一聲,刀落在地上。另一人雙手緊握木棍,發紅的眼睛死死盯着劉今钰,身子卻微微顫抖。
“敢追上來,老子宰了你們!”
餘光看到麻臉男人和扛人的那個跳下山坡失去蹤影,劉今钰放下狠話,斷然跳下左側接近一丈高的山坡,幾乎沒有停頓,剛落地便猛地跳起身狂奔進茂盛的山林之中。
樹枝和帶刺灌木挂扯着衣裳,在她的手上、臉上劃出一道道紅線。
陡坡和暗溝也沒能阻攔下她。
她追尋着那似有若無的穿林打葉聲,終于捕抓到那急促的腳步聲,那粗重的呼吸聲。
下一刻,鬣狗尖利的齒牙深深地沒入獵物的血肉。
……
王嗣乾向後看了眼陰沉着臉的兄長,眼中閃過一絲遲疑,但還是轉頭對驚慌失措的唐景寬說道,“唐外郎,我學過拳腳功夫,區區小賊,我應付得來。”
王玠也肅聲道,“穉潛,我也助你一臂之力。”
唐景寬白着臉,聲音有些顫栗地說道,“快……快……”
“哥,且照看唐外郎,我與匪石去去便回。”
王嗣乾要走,他哥卻抓住他衣裳,呵斥道,“王嗣乾,你瘋了麼?你那花拳繡腿,也敢賣弄!我等先去報官……”
但王嗣乾的“花拳繡腿”也不是王嗣翰一個文弱書生能招架的。
王嗣乾往前一扯,王嗣翰便踉跄向前,若非劉應祁抓住他手臂,他定然要栽個大跟頭。
“哥,救人要緊。你的道理容我回來再領教!”
王嗣乾和王玠頭也不回地往山腰趕去,卻不見劉今钰與唐廷潛,隻見下方石階上的血迹。
王嗣乾心頭一沉,面色焦急,正不知如何是好,右側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王二爺,可是聽見呼救聲下來救人的?”
王嗣乾側頭看去,一個衙役從灌木叢後面走出來,朝他們拱了拱手,“在下縣衙快班饒百善。有賊匪劫了唐家二爺去,我等正在山裡搜查,王二爺莫要擔心。”
衙門的狗吏怎麼這麼快到了?
王嗣乾眉頭緊皺,甚至懷疑起這幫衙役是不是跟劫人的賊匪勾結了,在此阻攔他們去救人。
他沉聲道,“東山這般大,幾位差爺恐怕搜查不過來,我也去……”
“王嗣乾!”
他被上方一道扯破嗓子的呼喊聲打斷。
他哥喘着粗氣艱難地邁着腿往下走,“王嗣乾,既有公差搜捕,你去湊甚熱鬧?你急公好義,可曾想過家裡的老母親?你若有閃失,你叫娘如何辦!”
王嗣乾怔住,站在原地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