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南早闵安一步考慮過這些問題,因此默然一刻就答道:“第二種。”
闵安聽懂了:“王爺是已經這樣做了嗎?”按照他所說的第二種方法做的?
李培南沒有瞞闵安:“父王主持朝政,我來接管楚州。”
闵安算是徹底明白了,原來操刀要整改楚州的人是世子李培南。他擦擦額上吓出的冷汗,突然又想到,世子爺既然已經有動作了,為什麼還要叫他來,逼他說出這番“大逆不道”的話?
很快李培南就揭示了緣由:“你能看得清,必然知道怎樣做,很多不便讓我出面的場合,現在由你來幹預。”
李培南說的理由尤為必要。他的一舉一動牽扯到楚州吏治的風向,若出面大張旗鼓地過問官衙事務,會給暗藏的貪官污吏們一個訊号,不等他來審人,人家都已經縮回保護殼裡去了,打死不露馬腳。隻有不着痕迹地刺探,收集各方面的證據,才能在最後一舉攻盤,掃掉所有的小棋子和暗帥。
可是闵安不是這樣想的。他的心思早就浮動了開來,禁不住垂眼問道:“比如說呢……”希望是些好事情,若能賺些花酒宴大姑娘家的好處嘗嘗,那是最妙不過,否則枉費了“幹預”這詞兒的派頭了。
李培南看着闵安白皙臉上莫名浮起的紅暈,冷不防問:“你想怎樣?”
闵安應聲擡頭:“花街上的凍子酥奶酒是極不錯的——”對上前面黑得透冷的眼睛後,他又低頭說道:“是我錯了,世子您繼續說吧。”
“茅十三死了。”
突然聽到這麼簡短的一句,闵安驚愕得擡起頭來。李培南看都不看他,冷淡說道:“被猞猁咬死了,你去查明事發原委。”
闵安鬥膽問了一句:“為什麼是我?”他想着,世子調用底下郡縣的小吏,名不正言不順,怎能将得力幹将厲群大人閑置在一旁。
李培南回答:“查案子和看豹子,你與厲群各選一個。”
屏風前的厲群一擡手,笑着說道:“小相公先選。”
闵安知道這絕對不是正當理由,可他偏偏無力抗拒。昨晚師父還警告他不可接近李家人,今天他就已經站在這兒了,即将作為世子特派侍從前去清泉縣衙查案。他想推脫,可是馬家案宗還捏在了李培南手裡,上面還有師父的名字,稍有不慎,李培南可翻手覆雲,将師父添加到幫兇裡去。
闵安在内心掙紮一刻,決定屈從權威。他腳步漂浮地往外走,猛然想起一事,轉身朝李培南行了個禮,問道:“猞猁是什麼?”
話音未落地,門外樓梯上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厲群讓開路,兩名侍衛擡着一頂鉸金銅鎖扣的籠子走進來,半蹲着向李培南行禮,随後極快地退向一旁。非衣最後不緊不慢地走進來,穿着窄衣長褲,手上還提着一把捕獸的弩弓。他揭開籠子上的黑綢布,向李培南展示了一隻油光水亮皮毛的大猞猁,說道:“這隻夠了麼?”
李培南垂眼一想,馬上明白了非衣的意思,笑了笑:“夠了。”
非衣指向闵安,冷冷道:“他可以走了?”
李培南唇角依然噙着一絲笑:“下次必然禮待你的客人。”
非衣向闵安說:“來。”闵安還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似懂非懂非衣與李培南打的機鋒,不大明白為什麼事情會牽扯到他身上。非衣一刻都不願意等,直接走過去揪住闵安的耳朵,将他拎出了門。
非衣一走,李培南的笑容就冷透了下來。
厲群看出了一點門道,不做聲,也不大喘氣。
李培南走到籠子前站定,看了半晌猞猁被弩弓射傷的前掌,冷冷道:“猞猁可以再捉,卒子隻有一個。你不準我動你的人?我偏生要動。”
厲群猶豫再三,還是開口說道:“小相公這樣的精幹人楚州多得很,不緊要的話,公子還是換一個吧。二公子從來不跟公子争,唯獨這個他看得比較重,公子不如随了他。”
李培南答道:“隻能是他。”
厲群不明緣由,但絕對相信自家公子的主張。公子既然說隻能是闵安,那就表明随後的事情别無他法,隻能放在闵安的肩上壓一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