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應淮發了火,整張臉似是被火灼燒:“你TM給我閉嘴!”
“給你?”他也毫不示弱,“現在自暴自棄的你,有什麼資格命令我。”
陸應淮當然知道自己這樣做是錯的,可他沒有堅持下去的理由。
沒有繼續努力的借口。
直到陳飛揚剛才提到了林宴書。
她在他心裡始終都占據了地方,始終是他走投無路時最容易留一寸方地的存在。
陸應淮腦子暈的厲害,視線仿若天旋地轉,他的四肢無力,眼睛已經哭的紅腫,他現在什麼都不想考慮,隻想一個人待着。
“我難道想變成這個樣子嗎?為什麼我的人生這麼失敗,為什麼我這麼努力的想讓全家人過上好日子,偏偏要給我開這樣一個玩笑!”他失去了最後的自尊,“為什麼要一點一點奪走我最重要的東西!我想堕落嗎?我TM不想過好日子嗎?是因為我不夠努力嗎,我那麼拼命的賺錢,又有誰看到呢……”
他幾近崩潰,這麼多年的壓抑和隐忍在此刻盡數發洩。
“……”
“所有人都比我幸運,他們至少擁有足夠努力的機會,但我沒有。”他隐忍着抽泣,“我的父母,他們甚至都沒有機會看到我慢慢變好,明明我那麼努力……那麼努力的想讓他們看到我的成長、看到我的進步,看到,在未來的某一天,我賺了大錢,讓他們的生活變得足夠好,不會再被人欺負,也不會再被人瞧不起。”
“我跟你不一樣。你很幸福,随便張張口就可以拿到上百的零花錢,而我,我如果一天不努力,我媽的醫藥費就還不上。”
“我這樣的人,連喜歡都不夠資格。”
陳飛揚打斷他:“你瞎TM說什麼?!”
“你從來都沒有被人瞧不起,不管是林固、周星輝還是我,兄弟幾個誰都沒有瞧不起你,你的成績和努力,是我們都羨慕的,為什麼一定要看自己的缺點,你明明那麼優秀,為什麼要變得這麼懦弱!”
“……”
“我……”
陳飛揚雖然是第一次用語言刺激他,可最終還是心軟,不忍心看到這樣的陸應淮在失去親人後,還得不到朋友的關懷。
他擰着雙眉,走到他面前,換了溫柔些的語氣又說:“家裡的退燒藥在哪兒?”
陸應淮單臂支撐着牆才勉強站立,語氣有氣無力:“沒有。”
“連退燒藥都沒有?”陳飛揚從來沒對他這麼無語過,“再買也來不及了,我去隔壁鄰居問問看,你先坐下休息會兒,有什麼事就說,兄弟幫你。”
陸應淮嗯了聲。
許多事當他自己都沒了生活的勇氣,偏偏身邊總是會有那些真正在乎他的人。
這些在乎會成為他的動力。
陳飛揚倉促跑出去的身形讓他心頭一震。
他不知道到底在為了什麼而堅持,可偏偏在被壓抑的喘不過氣想自殺時,卻因為林宴書的幾句溫暖的話而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陸應淮身上的棉衣穿了很久,隻是顔色水洗次數多了會顯暗淡,但他愛幹淨,整件衣服哪怕工作也不會弄很髒。
可僅僅過去一天,他身上衣着狼狽不堪,胡渣長滿下巴,模樣也很是憔悴。
陸應淮看着空蕩蕩的房間,靜如死亡來襲,陰涼冰冷,沒有一絲人氣。
可偏偏他在這樣的環境中生活了過來。
看着床上躺着的冰冷屍體,他略回神智,無論如何都要将母親安葬。
辛茹的葬禮沒有多少人來,陸應淮沒有通知過多的人。
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要麼就是關系近,卻不走動的親戚。
他讨厭這樣的家庭。
陳飛揚幫着操持流程,沒有儀式,沒有繁瑣的規矩,隻是将人火化後簡單安葬在老家。
幾天下來,讓陸應淮本就因工作瘦弱的身體更是雪上加霜。
下葬那天,他一個人在母親墳前待了很久。
少年凍裂的手指冒出鮮血,在凜冽的寒風中逐漸凝固,陸應淮顧不上這些,在辛茹墓碑前跪的筆直。
“媽,您在那邊遇見我爸了嗎?如果遇見了,一定要好好在一起。”他眼神中存有心事,“我就沒有你們那麼幸運了,那群人到死都不想讓您走的安生,到您死都不肯放棄沉木的下落,我讨厭他們,您和爸在世的時候就一直讓我忍,現在你們不在了,我也不想繼續忍着了。”
“爸,媽,原諒我這次沒有聽你們的話,我想活出自我,想在她面前擡得起頭。”
“一直都沒告訴你們,我有一個喜歡了很久的女孩。”他笑得牽強,“媽,本來您是有機會聽到的,是我不孝,最後也沒能親口告訴您。”
“姑娘人很好,是我高攀了。”
“她是除了你們,對我最好的人。”
“我想,誰的不會拒絕一個如光一般照進生命中的人。”
“所以,我喜歡她。”
說了這麼多,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不生氣。
繼續說着。
“媽,有件事想征得您的同意,我想去追她。”
“知道您肯定會罵我不孝,怪我還沒給您戴完孝就想着要去追女孩。”
他覺得很諷刺,卻将心底的秘密盡數告訴已逝之人。
陸應淮的嘴唇發紫,咬牙道:“對不起媽,我不想錯過她,我怕以後會像失去你們一樣失去她,失去這個世界上唯一對我好的人。”
“如果成功了,我帶她來見你們。”他充滿笑意的臉上轉瞬即逝,“如果失敗了——”
他絲毫未猶豫,似乎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
随着刺骨的涼風吹動他的劉海,少年彎起嘴角,眼中滿是笑容:“我下去找你們。”
他為辛茹和陸耀華帶了很多吃的,也燒給他們很多錢,完成了最後的儀式。
此事過後,他大病一場。
大病初愈後,陸應淮似是重獲新生,他剪短了頭發,理成了寸頭,從前的愛好他努力升華,從前的不适合他果斷舍棄,算是對過去的自己告别。
僅僅幾天時間,他就已經丢掉了過去的自己。
他想為自己活着。
隻是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