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傾如五雷轟頂,腦子裡一片空白,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雙膝一軟跪倒在兩具小小的屍首前。
他顫栗地伸手去觸碰小孩的手心,卻隻捏到了他們已經僵硬了的手指。
兩個小孩身上的血已經被雨水沖刷幹淨,臉上隻剩下毫無生氣的灰白。
他們身上的刀口提醒着姒傾他們已經死去的事實。
這是昨日發生的事,那時他正與秦少陽待在一起,莫名哭得肝腸寸斷,宛如心口被插進了一把尖刀。
就在前幾天,天天還畫了一張畫,上面有長大的他,還有長大了的哥哥,他說他想成為跟阿爹一樣的大英雄。
可他不知道,他不會有長大的那一天了。
姒傾小心翼翼地抱起兩個孩子的屍首,好似他們還活着一般,仿佛下一瞬就會睜開眼睛,笑嘻嘻地喊他“傾哥兒”,得意地問他有沒有被吓到。
姒傾渾身都在發抖,直到此刻他還是難以相信那些朝夕相處的人就這麼離他而去了。
彭彭和天天,松介雅,鎮東,還有村長……
他想痛哭,喉嚨裡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目之所及,仿佛跟孩童失去了血色的臉一樣,一同褪去了色彩。
燭陰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他身後,将手搭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似是在安慰他節哀。
姒傾深吸一口氣,問:“村中可留有活口?”
燭陰沒有回答。
姒傾明白了。
稷鳳村老老少少一共一百一十三口人,盡數死在了昨晚那場屠殺中。
燭陰瞞了他正好趕上的事實,漫不經心地說:“昨晚我趕到的時候已經遲了,隻撞見三個準備回去複命的死士。”
他這麼說,姒傾倒是沒懷疑,回道:“問出什麼了麼?”
燭陰說:“他們是太子的人,前來找那秦少陽的。”
姒傾神情一凜:“太子?”
“嗯。”燭陰回頭看了秦少陽一眼,語氣有些意味深長,“他們沒找到人,擔心走漏風聲便将村裡的人滅口了。”
“好,我明白了……”姒傾痛苦地閉上眼睛,喃喃道,“難怪我昨晚總是心神不甯,若我早半個時辰讓你回來,又怎會釀成如此慘劇……終究是遲了一步。”
燭陰俯身,貼在姒傾耳邊,悠悠地說:“我早就告訴過你,我的小鳳凰,跟凡人在一起不會有好下場的。若你當初沒有救下那秦少陽,将他帶回村子,太子就不會派人來尋他;假如昨日秦少陽沒有沖撞你,你就不會真身附體過渡耗費心神,今晚便可與這些凡人一同回來,他們也不會死于非命。你看,這一切的禍端都因秦少陽而起。”
姒傾繃緊咬肌,将天天和彭彭的屍身放了下去。
燭陰繼續道:“這是人禍嗎,鳳凰?不,這是天譴,天道不會容許你們在一起的。”
他說話的語速很慢,卻極其有穿透力,像一把鈍滞的刻刀鑿得姒傾内心滿目瘡痍。
姒傾面無表情地跪在泥濘的地上,擡了擡眼皮,說:“燭陰,你的意思是,我錯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天譴,這些凡人之所以會死,原因全在我救了秦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