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姒傾把包好的果子放在一邊,笑着說,“小孩子嘛,當然都是這樣的。”
處理山雞的事交給了秦少陽,姒傾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好奇地看他給雞放血。
姒傾問:“你的傷恢複得如何了?”
秦少陽道:“已好了七八成,這幾日便會恢複。”
姒傾說:“到底是你身強體壯,若是别人,那傷起碼得養一月有餘。”
秦少陽說:“或許是傷的次數多了,已習慣了罷。”
姒傾又笑起來:“你個傻子,沒聽過受傷還能習慣的。”
他看着秦少陽的背影,忽然有種很奇妙的感覺,好似他們已認識了許多年,此刻他們正身處神界而非人間。
山雞的确肉質鮮美沒錯,可在這山林裡無油無鹽,再是珍馐吃在嘴裡也是寡淡無味的。
但肚子餓了也沒那麼多講究,秦少陽切了一小塊烤得焦黃的雞肉喂到姒傾嘴邊,姒傾用牙齒叼住,嚼了幾口,沒嘗出什麼味道來,又吐了出去。
姒傾說:“你吃吧,我不要了。”
秦少陽有點尴尬,說:“有鹽會好吃些。”
姒傾說:“沒事,我沒吃過肉,剛剛就嘗個味道罷了。”
秦少陽想起姒傾跟他說過他隻吃竹米,現在吃果蔬已是破例,了然地點點頭。
姒傾又說:“若我師父瞧見,又得生氣了。”
秦少陽面無表情地說:“他有什麼好生氣的?”
“他當然氣了。”姒傾清了清嗓子,将手背在身後模仿燭陰的站姿,壓低了聲音道,“你怎麼敢給他吃這種東西!”
說完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秦少陽不覺得好笑,隻覺得姒傾有趣,一邊切肉一邊問:“他為何不讓你吃别的?”
姒傾笑累了,從背後抱住秦少陽的脖子,靠在他身上,說:“因為這些吃食沾染了凡間的濁氣,對修道無益。”
他對秦少陽是無比坦誠,可秦少陽隻當他是在說笑,便也順着他的話說:“若有一日我能回昔梁城,我便在城外給你種滿竹林。”
竹子開花結果少說得要百年,而且姒傾所吃的竹米并非是永承上貢的竹米,而是他下凡之前,燭陰問炎帝要來的竹米,裝在乾坤袋裡,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但聽秦少陽這麼說,姒傾還是很高興,親昵地跟他貼在一起,說:“好。”
姒傾是在靠近了村子後才發覺不對勁的。
雖然雨下了整整一夜,可仍然沖刷不掉這漫天的血腥。
稷鳳村依舊籠罩在氤氲的霧氣中,可一眼望去,卻是一片死寂。
沒有炊煙,沒有人聲,沒有犬吠,沒有耕牛的鈴铛聲,好像所有的人和物都憑空消失了一般。
姒傾臉色驟變,想起昨晚他莫名掉下的淚,還有那幾陣詭異的心悸,讓他心中浮現出一個恐怖的猜想。
他不希望那是真的。
姒傾看見霧氣中有一白袍男子站在村口一動不動,他認出來那是燭陰。
他為何站在那裡?
若他在,是不是就說明村子沒事了?
姒傾抿唇向燭陰走去,秦少陽也覺得事有蹊跷,擡腳跟了上去。
燭陰察覺到姒傾靠近,放下正在施咒的手,道:“你怎麼回來了?”
姒傾不好說自己是跟秦少陽偷溜出來的,轉移話題問:“你在這裡幹嗎?”
燭陰這才回頭看他,說:“超度。”
姒傾的表情凝固在臉上,但他仍不敢去印證那個猜想,抱有一絲僥幸,問:“……超度?超什麼度?”
燭陰遙遙往前一指,說:“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姒傾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不遠處躺着兩個穿着血衣的孩子,胸前被捅出了一個大窟窿,已是死去多時了。
小孩的手腳都戴着手镯,镯子上挂着小小的鈴铛。手镯的款式姒傾十分熟悉,因為這是他親自去托村裡的銀匠打的。
這是彭彭與天天。
姒傾臉上血色盡褪,在這一瞬好似天都塌了下來,讓他眼前陣陣發黑。
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這兩個孩子會變成這樣?
他站在平地之上,卻覺得天旋地轉,幾乎無法站立。
燭陰伸手扶住他的肩,貼在他耳邊,溫聲說:“看吧,小鳳凰,這就是你執意跟那凡人結姻緣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