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傾沒想到燭陰會來找他。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燭陰回神界剛一日有餘,他卻有一年多未見燭陰了,兩人在神界時幾乎總在一起,乍然分開,姒傾竟是有些想他。
兩人在後院坐在一處,姒傾給燭陰一個野果子:“喏。”
燭陰看了一眼,沒伸手去接:“這是何物?”
姒傾:“山裡的蘋果,前幾日我摘回來的,方才天天吃了一個,說挺甜。”
燭陰奇道:“你不吃竹米了?”
姒傾:“吃啊。”
燭陰:“誰之前跟我說,非竹米不吃的?你不吃的東西給我吃?”
姒傾無語片刻,自己咬了一口,說:“誰說我不吃了?”
野蘋果說是甜,但還是酸味居多,不過吃起來很香,姒傾頭一回吃,雖然沒覺得味道多好,口感卻很新奇。
燭陰則是震驚地看着他,仿佛不認識了他一般。
姒傾毫無所覺地把野蘋果遞到燭陰嘴邊:“好像也沒那麼難吃,你試試?”
身為鐘山之神,不說其他仙人或神獸,就連天帝與四方神都對他尊敬有加,放眼三界,也隻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姒傾敢這麼同他說話,給他吃剩下的野果了。
燭陰沉默一會兒,垂下眼眸,就着姒傾啃過的地方咬了一小口。
姒傾問:“好不好吃?”
“……”燭陰沒回答,默默把野蘋果吃完了,問姒傾,“你怎會想起跟凡人成親?”
姒傾道:“你下凡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燭陰不說話。
姒傾惹不起他,隻讪讪踮起腳,單手勾住他脖子,跟他親昵地貼在一起,仿佛一對要好的親生兄弟:“我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沒成想居然連你都驚動了,虧我還想着你是一日未見我如隔三秋,專程來探望我的。”
燭陰沉着臉,瞥了他一眼:“少跟我嘻嘻哈哈的,我問你,是否真有此事?”
他質問的口吻讓姒傾聽着不太舒服,不以為意地回道:“我還沒說要跟他成親,露水姻緣罷了,你這都要管我?”
燭陰嗤道:“你懂什麼?”
姒傾臉色有些不好看了:“我是不懂,你倒是說與我聽聽,讓我明白些。”
“誰敢管你?”燭陰說,“三界之内,還有誰不知道南禺山的鳳凰惹不起?”
“哈哈……”姒傾想起自己這些年來的光輝戰績,讪笑兩聲,放軟了聲音說,“我是真不知道,你說給我聽聽嘛。”
燭陰:“平日說的未見你上心過,下凡歸下凡,别在凡間有太多牽扯。凡人的命格跟我們終究不同,他們要修煉成仙,須得渡過九重雷劫方能脫胎換骨。神仙與凡人相結合,影響三界平衡,必然遭到天譴。到時别說大羅金仙救不了你,連我……都救不了你。”
天譴……姒傾縮了縮脖子,見燭陰不像在說笑,将信将疑地問:“可我并非真身下凡,也斷然不會跟他留下後代子嗣,還會如此嗎?”
燭陰冷聲說:“不知道。”
姒傾又問:“那天界可有先例?”
燭陰:“豈有先例?誰會像你這般作踐自己,生為上古瑞獸,竟想着跟凡人成親。”
姒傾被他說得不高興了,反駁說:“凡人怎麼了,帝俊那厮開始不也是凡人?建了個甚麼天庭,便開始以三界之主自居作威作福。”
燭陰被他堵得不知該說什麼好,隻道:“他不一樣。”
“他與少陽又有何不同?”
燭陰懶得跟他解釋:“我看你是昏了頭罷,拿帝俊跟他去比!我醜話說在前頭,他敢對你做什麼,我三魂七魄都給他打散了,永世不得輪回。”
“你還說我,你跟個凡人置什麼氣?”
見燭陰不說話,姒傾有些忐忑,說:“反正我如今也是肉身凡胎,應是不打緊的。”
燭陰黑着臉說:“你怎地不知悔改!區區凡人,都不知能否活過一個甲子,想要有姻緣,選個門當戶對的仙人做道侶豈不是更好?非得跟凡人糾纏不清,非要遭了天譴才來後悔!”
姒傾知道燭陰說得有道理,可他這種态度反倒激起了他骨子裡的叛逆。
雖然顧及着對方的顔面,他并未在明面上跟他對着幹,隻退了一步,敷衍地說:“行行行,别說了别說了,我改我改……待他傷好了後,便讓他滾回那昔梁城去。”
燭陰看了他一眼:“如此便好。”
姒傾問:“你準備在這待幾日?”
燭陰看了他一眼:“你就這麼盼着讓我回去?”
姒傾忙說:“哪有,過幾日不是祁春節麼,你要不要留下來看看?”
燭陰不覺得姒傾會乖乖聽他的話,眼下他回神界也沒什麼要緊事,倒是可以跟姒傾多待些時日,待那礙眼的凡人走了之後他再回去也不遲。
便一口答案下來,說:“好。”
他答應得如此幹脆讓姒傾有些意外,他隻是随口客套一下,上一次祁春節對燭陰來說差不多就在昨天,凡人的這些節日他應該也是無甚興趣的。
那他跟少陽怎麼辦?
姒傾快愁死了,說:“那這次祁春節,還是你來主持?”
燭陰:“與我何幹?這祁春節供奉的是鳳凰,又不是鐘山。”
“噢。”姒傾沒話說了,“我那還有幾個野蘋果,我去拿給你吃。”
燭陰:“?”
姒傾:“你不是喜歡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