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傾丢的兔子說多也不多,但數量也不算少的。這些小兔子進了山裡不可能乖乖聚在一起,找回難度可想而知,但秦少陽一晚上抓來三十多隻,隻有可能是誤抓了别人養的。
搞清楚那窩兔子是從哪來的後,姒傾愣了好久都沒說話,半晌才道:“怎麼偏偏是他家的兔子……少陽,等晚上,咱們把兔子偷偷送回去吧,别、别被他看見了。”
抱錯了兔子的秦少陽簡直無地自容,隻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姒傾護短說:“這人是腦子不好使還是怎麼,兔子也放山上養?你見過這種人嗎?”
盡管兩人說話聲很小,但姒傾存在感實在太強,那個叫鎮東的男人一眼就看到了他,立刻揮了揮手,扯着嗓門道:“哎喲,這不是親家嗎?這麼巧,你也來過早啊!”
聽到這聲“親家”,姒傾臉都綠了,回嗆道:“少跟我套近乎,親家什麼親家!誰跟你是親家了!”
鎮東憨厚地摸了摸後腦勺:“這小貓崽們都滿月了,還生着氣呐?嗐,我也不知道我們家大黃會跟小窮奇感情那麼好……”
“啪——”
這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姒傾氣得直接拍了桌子:“别說了!”
鎮東也不生氣,“嘿嘿”笑了兩聲,對王嬸道:“給我來兩個肉餅,王嬸。”
王嬸笑着看他倆,逞了口舌之快的鎮東拿到吃的後,立刻腳底抹油,溜了。
姒傾惡狠狠地瞪着他離開的背影,咬牙切齒地跟秦少陽說:“你瞧瞧他那個得意樣,什麼人呐!”
秦少陽見他氣鼓鼓的樣子,把抓錯兔子的尴尬都抛卻腦後了,想笑又不敢。
正巧這時王嬸端來了豆花,秦少陽才發現他們口中的“豆花”就是昔梁城的豆腐花,以前林淵來宮裡的時候給他帶來嘗過一回,隻是永承郡這邊的豆花看上去要更加軟嫩一些。
秦少陽還是沒什麼胃口,象征性地舀起一勺,習慣性地聞了聞,才抿了一小口含在嘴裡。随即豆花立刻像綿密的雪花一樣瞬間化開,在口中消失不見,隻餘下濃濃的豆香與清甜。
昔梁城的豆腐花是鹹的,這樣的口感讓秦少陽覺得很新奇:“這是甜的?”
“嗯。”姒傾點點頭,“沒吃過吧?”
秦少陽想了想兩種豆花截然不同的口味,說:“沒有。”
姒傾又自顧自地說:“彭彭特别喜歡吃王嬸的豆花,昨天晚上睡覺前特地囑咐我給他們帶一碗回家呢。明日我再帶你吃些别的,王嬸做的肉餅天天也說好吃。”
秦少陽道:“好。”
姒傾見他沒怎麼動勺,又問:“是沒胃口嗎,還是吃不慣?”
秦少陽有些猶疑,不過什麼也沒說,隻否認道:“沒有。”
姒傾顯然不信,說:“今日我去備些活血開胃的藥材加進方子裡,你要多吃些東西傷才會好得快。”
秦少陽看着他毫無戒心的笑容,應了一聲:“嗯。”
秦少陽一夜未眠,用過早膳後回去便睡下了。
姒傾熬好了藥,挨家挨戶送完已過了午時,村裡的氤氲的霧氣漸漸散去,現出群山環抱的面貌。
村裡私塾容不下太多學生,彭彭天天年歲尚小,隻能在家裡讀書認字。姒傾沒想過讓他們考取功名,隻盼着讓他們能多漲漲見識。他買了些話本,教兩個小孩認字的同時,他自己也看得開心。
安頓好孩子們的姒傾正蹲在院子裡清洗藥罐,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從院外經過,他擡頭看到一名面相憨厚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姒傾把藥罐放下,站起身同他打招呼:“村長來了。”
“嗯,還忙着呐?阿傾。”村長點點頭,幫着姒傾将洗好的藥罐放在架子晾着,一邊說,“這些天辛苦你了。”
他說的是最近村中老人染病一事,姒傾道:“隻是多上幾趟山采藥罷了,不礙事。”
村長又道:“阿傾,今日聽聞你有了郎君,莫不是前些日子從山裡救回來那人?”
稷鳳村隻有百來戶人家,鄰裡間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全村知曉,傳到村長耳朵裡并不稀奇。
姒傾沒否認,承認得非常幹脆:“是啊,就是他。那日我采完藥,見他昏迷着,便把他帶了回來。他說他叫少陽,昨晚向我表明心迹。我還是頭一回碰見這般膽大之人,往日那些人連話都不敢同我說,每回見我都躲得遠遠的,無趣得緊。雖說他身上并路引文牒等物什,不過瞧他那模樣,倒不像是壞人,就答應了下來。”
村長笑道:“阿傾也會以貌取人了?”
姒傾大剌剌地說:“人之常情嘛。”
村長又問:“那人可是從皇城來的?”
姒傾說:“嗯,他說他家是昔梁的富商,是得罪了人才被追至永承境内。”
村長說:“在皇城腳下做生意,莫不是跟朝廷有什麼關系罷?阿傾,你可曾問詢過他得罪的哪位達官貴人?”
大乾重農輕商,能以商人身份在皇城腳下站穩腳跟的,絕非萬貫家财可以形容,而且極有可能是在替朝廷做事,背景牽涉之深難以想象。
姒傾在凡間閱曆尚淺,不知其中彎彎道道,搖搖頭說:“這倒沒問他,估計他說了我也是不認得的……他現在睡着呢,待他醒來我再問問。”
村長歎口氣:“哎,阿傾呐,叔沒有别的意思,隻是覺得此人來路不明,擔心給村裡招來麻煩。”
姒傾笑着說:“放心吧,村長,有我在,論誰都不敢造次。”
姒傾的能耐村長是知道的,但燭陰臨走之前囑托過他,說姒傾涉世未深,讓他多多費心,便語重心長地勸說道:“那些中原人最是擅長花言巧語,阿傾,這人看上去家世不簡單,你得小心才是。”
姒傾回想起秦少陽一副木讷又老實的模樣,無所謂地說:“他?他才不敢騙我呢。”
村長深知姒傾恣意的個性,眼瞧他一提到秦少陽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俨然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他知道自己是勸不回來了,隻無奈地搖搖頭,說:“你這孩子真是……這事你可知會了燭道長?”
“我師父?”姒傾眼珠轉了轉,說,“他才不會關心這種事,而且我現在也沒有想同少陽成親,待成親了再告訴他不遲!”
這就想着成親的事了……村長話盡于此,姒傾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少陽,料想他也聽不進去勸誡之語。不過以他的本事還有脾氣,外人也沒那麼容易欺負他,便随他去了。
村長不再提秦少陽的事,轉而問:“阿傾,五日後的祈春節你可準備妥當了?”
“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