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驚落回來的第二天,宋岸是鎮遠侯之子的消息就傳遍了大街小巷。
欽沙那邊派人快馬加鞭傳來公文,要淮都務必要保證宋岸的安全,将其毫發未傷地送至邊境,否則便要立刻撕毀停戰協定,用舉國之力也要踏平淮都。
這件事把袁啟和一衆大臣給愁壞了。
要是放宋岸回去,無異于放虎歸山。
若是不放,又意味着要和欽沙開戰。如今國力衰弱,最得力的宋家軍剛受過重創,此時開戰無異于以卵擊石。
更何況,鎮遠侯雖是前朝名将,但他在中原百姓中的威望猶在。
若是如此草率地殺了他兒子,恐怕會像前朝皇室一樣,失了人心。
他們不知道這個連袁啟自己都不知道的消息是怎麼傳到欽沙的,更不知道它怎麼會在街頭巷尾傳播地如此之快。
這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陽謀。
袁啟隻能懷疑到宋祈的身上,可他不久前才出手削弱了宋家軍,已經引起了許多大臣的不滿,眼下如果再發落,倒顯得像他故意為之。
他原本想追究宋祈的欺君之罪,可宋祈咬死了自己不知此事,應是有人故意将宋岸與他的私生子調換。
他還要不停地上書,讓袁啟幫他找兒子。
他言辭懇切,說自己隻有兩個女兒,本以為宋岸可以繼承他的家業,卻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所以他必須要重新找回自己的私生子。
袁啟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洩。
偏偏在這個時候,路夕絕那邊又秘密送來手書,将二皇子與欽沙勾結,綁架朝中官員送去欽沙的事一五一十地說與他聽。
袁啟看完手書,就直接掀翻了書案,氣得頭風病都犯了。
他懷疑了這麼多人,卻怎麼都沒想到,這件事就是他的好兒子辦的。
袁啟病倒了之後,範婉清在床邊侍疾,聽到他召人前來,命令說:“快把路夕絕給朕叫回來!”
範婉清試探道:“他不是去懷遠查探情況了嗎?陛下這麼急着召他回來,可是他在那邊查到了什麼?”
袁啟搖頭說:“朕隻是想讓他回來幫朕拿個主意。”
範婉清沒再說些什麼,但是等他睡下之後,她連忙讓下人去給範府傳信,信中寫着:陛下已知二皇子在懷遠所做之事,此機會難得,萬萬不可錯過。
這邊皇宮和朝廷焦頭爛額,而弦雅苑則是一片祥和。
自從袁啟看了欽沙的文書,就派人将此地“保護”了起來。
兩個剛吵過架的人被關在了一起。要是以前,宋岸早就消氣主動來找她和好了。
但是這次,他好像不隻是生氣那麼簡單。他還是照舊和她說話,和她一起吃飯,言談舉止卻不像從前那般親密了。
宋驚落能感覺到他的心情是複雜的。
他其實不是不想将自己的身份公諸于世,隻是舍不得離開她。
所以她說:“世上沒有不散的筵席,分别有時是為了更好的重逢。這就是當下我所能做的最好的選擇,我知道我忽略了你的心情和感受,所以我向你道歉。”
宋岸道:“阿姐,我不怪你。我說過,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我隻是有些難過,從今以後,我就再也沒有阿姐了。”
宋驚落道:“怎麼會呢?我一直都會是你的阿姐。”
他不停地搖頭:“不一樣了,不一樣的。”
宋驚落疑惑地問:“哪裡不一樣?”
宋岸卻沒有說話。
她忽然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就好像一夜之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她忽然想起自己重生的事,于是盯着他看了許久,問道:“你是不是也忽然做了什麼夢?”
“什麼夢?”他疑惑地看着她。
她又問:“就是那種非常真實,而且結果不太好的夢。”
“好像……沒有。”
宋驚落松了一口氣:“沒有就好。”
小柳這個時候跑了過來,叽叽喳喳地說:“小姐,少爺,你們在說什麼夢啊?這些人為什麼要把我們的院子圍起來,我們要不要跑啊。”
宋驚落輕笑:“這裡可是淮都,又不是在冀州,能跑到哪裡去?”
“那要不然我們殺出去?我可以打頭陣。”
“有我和宋岸在,怎麼可能讓你打頭陣?你就安心好了,不會有事的。”說着,她把小柳拉到一旁,小聲道:“你去吩咐廚房,讓他們多做點宋岸愛吃的菜,不然過幾天就吃不到了。”
小柳驚訝地大聲問:“為什麼會吃不到?”
宋驚落趕緊拉着她往廚房走,邊走邊說:“你小點聲。”
小柳安靜地陪她走了一段,等走遠了才說:“小姐,我怎麼感覺你和少爺都不是特别開心啊?”
宋驚落愣了愣,說:“沒有啊,是你想多了。”
小柳湊到她面前端詳了一會兒,“怎麼沒有,小姐你這個笑容假得不能再假了。”
宋驚落努力讓自己笑得更真了一些,然後輕輕推了她一把:“行了小柳,馬上就到用膳時間了,你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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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夕絕剛回到都察院,袁啟便派人來傳喚他。
于是他又風塵仆仆地進了宮。
不用想也知道,袁啟是要問他宋岸的事該怎麼處理。
經過幾日的調養,袁啟的病已經好了些,已經能重新坐在書案前處理公務了。
路夕絕到了他面前,隻是将自己在懷遠的發現事無巨細地講了,但是他隐瞞了與宋驚落相關的事。
除此之外,他隻字未提宋岸的事。
袁啟耐心聽了一會兒,終究是坐不住了,問道:“欽沙派人傳文書過來,讓我們将宋岸送到邊境去,此事你怎麼看?”
路夕絕沉默不答。
袁啟明白他的意思,揉着眉心說:“但說無妨,不管你說什麼,朕都不會怪罪你。”
他這才開了口:“依微臣看,人是非送不可,不止要送,而且要風風光光地送,最好是在淮都給他大辦一場送别宴。”
袁啟用冰冷的眼神盯着他看:“有必要這般做低姿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