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驚落從宴會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最近冀州人心惶惶,街道上不似往常那般燈火通明。各家各戶早早地就熄了燈,顯得夜晚漆黑一片。
隻有幾個小攤小販為了糊口,在街上點了幾盞孤燈,期待着有晚歸的人能買他們的東西。
宋驚落路過一個賣羊肉湯的小攤,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攤販熱情地迎上來,說道:“客官,買一碗羊肉湯嗎?”
宋驚落問道:“從前沒見過你,你是剛來的嗎?”
攤販點點頭,說道:“是的。”
宋驚落瞥了他一眼,“最近的生意可不好做,那就來一碗嘗嘗吧。”
“最近的生意豈止是不好做,但是錢已經投進去了,還有什麼辦法?客官你稍等,熱乎的羊肉湯馬上就來。”
羊肉湯端上來以後,宋驚落嘗了一口,問道:“老闆,你是淮都人嗎?”
攤販驚訝地問:“客官怎麼知道?”
宋驚落笑了笑,說:“我小的時候最喜歡喝淮都的羊肉湯,所以對這個味道很熟悉。”她說着又咬了一口羊肉,“羊肉的口感也很獨特,不像是中原地區能養出來的,倒像是……”
她頓了頓,小聲說道:“倒像是北境特有的品種。”
忽然間,她感覺到眼前一片模糊,握着勺子的手也支撐不住,隻能無力地放在桌子上。
這時,黎昭和公孫台從黑暗中走出來。攤位老闆向他們行了個禮,便退到了一旁。
公孫台驚訝地說:“她怎麼吃的出,那是我們北境特有的羊?那可是我特地讓人快馬加鞭送過來的。”
說完他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黎昭理他,便問道:“現在她已經神志不清了,要怎麼把她擡走?實在不行,就讓我來當一次護花使者,把她背回去。”
說着他就要上前,卻被大步走上前的黎昭推開。
“嘿,黎昭,你推我幹嘛?我知道你肯定不願意幹這種活,所以我主動提出幫忙,你還不領……情。”
隻見黎昭動作極其輕柔地擡起她的胳膊,将它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将另一隻手放在她的腿彎處,輕輕一擡,便将她抱了起來。
公孫台哪裡見過他這幅模樣,震驚地好一會兒都沒說出話。
等他反應過來時,黎昭已經抱着宋驚落走遠了。
他小跑着追上去,嘴裡嘟囔道:“真是開了眼了,那見過像這樣綁人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強搶民女呢。”
黎昭像是聽到了他的話,動作一頓,但還是選擇了充耳不聞,繼續往前走。
快到目的地時,黎昭才回過頭,給了他一個眼神,“你要是敢說出去,就别怪我把你幹的那些事告訴王爺。”
公孫台一愣,連忙捂住了嘴,“我不說,我絕對不說,打死也不說!”
黎昭又道:“你去想辦法通知宋岸,然後安排好陷阱。沒有特别重要的事,不要過來打擾我們。”
公孫台一臉八卦地問:“你不會真的打算要做些什麼吧。”
黎昭給了他一記眼刀,他這才悻悻地閉了嘴。
-
宋驚落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山洞之中,手腳都被繩子捆住了。
她試着掙紮了兩下,繩子卻仿佛勒得更緊了。她明白過來,這是燎原堂特有的系法,那麼綁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黎昭。
她四下張望了一番,并未看到人影。但是仔細一聽,卻能聽到洞外有細微的摩擦聲。如此看來,黎昭就躲在洞外。
正如她所想,他的确就在洞外,也知道她醒了,但他管不住自己的腳,嘗試了很多次都擡不起來。
于是他不得不承認,他不敢進去,更不敢面對她。
“既然把我綁到這來,又何必躲躲藏藏的?”宋驚落沉聲道。
黎昭深吸一口氣,緩步走進山洞。
“不愧是昨日在宴會上大耍威風的宋家二小姐,到了這種境地,還能如此淡定。”
洞外的天光從洞口開始蔓延,宋驚落看到黎昭背着光,臉上還帶着那個再熟悉不過的面具。
前世她與黎昭相處了那麼多年,也從沒見過他的真面目。
隻能看到那個面具在她眼前不斷放大,像是兇獸的深淵巨口,一口一口将她吞沒。
她從久遠的記憶中抽離出來,問道:“你是誰?”
黎昭腳步一頓,說道:“我是黎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