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都那邊派人傳來消息,說北境已經集結大軍,意圖再犯邊境,并命令宋祈即刻點兵前去支援。
有宋祈在冀州,能保證欽沙五州不揮兵南下,直搗中原。但這次淮都竟然讓他去那麼遠的地方打仗,可見這次的形勢有多嚴峻。
宋祈不敢耽擱,連夜點兵北上,趕往邊境。
來傳旨的官員還說,要宋岸帶兵在冀州時刻待命,一旦邊境難以支撐,随時準備趕往支援。
冀州的冬天已經過去了,随之而來的是密集的春雨,消融了滿地的冰雪。
宋祈離開冀州的那晚,宋驚落一夜沒睡,在城門口目送他離開。
她站在那裡時,天上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像是有無數枚細針落在她身上。
剛才還有許多百姓和她站在一起,但因為下了雨,都紛紛回去躲雨了。
城門口忽然變得安靜下來,隻能聽到細小的雨聲和剛離開士兵的腳步聲。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一直以來,她都無比期待又害怕這一天的到來。
前世就是這個時候,她遲遲沒下得去手去殺宋岸。黎昭便親自來了冀州,将她綁了起來,引宋岸來救她。
當時她覺得黎昭難得犯了一次蠢,宋岸怎麼可能會不顧一切跑來救她?
但是她在那個大雨滂沱的夜裡看見了宋岸的身影。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她或許都找不出第二個如此在意她生死的人。
落在她身上的雨水停了,她擡起頭,發現自己頭頂上多了一把青綠色的紙傘。
她轉過身,一襲青衫映入眼簾。
“表妹,注意身體。”路夕絕帶着笑意說道。
“多謝表哥。”宋驚落道。
她繼續打量着這把傘,發現它就是路夕絕用來殺人的那把。
這麼想着,從傘的邊緣滑落的雨滴仿佛沾上了血腥氣。
路夕絕竟然真的用它來擋雨?還真是獨特的癖好。
“表哥準備什麼時候回淮都?”宋驚落問道。
“原本是打算這幾日回的,但宋将軍出征不是小事,便要再多呆上幾日。怎麼,表妹是嫌我煩了,迫不及待想要我離開?”
雨水似乎放大了她的體香,像無數隻足以緻命的蠱蟲,争先恐後地鑽進他的鼻子裡。
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比旁人敏銳的嗅覺,終于有了用處。
宋驚落尴尬地笑了兩聲,“這……怎麼會呢?我隻是迫不及待,想看到表哥升官。這次回去,就該是從三品了吧。”
他年紀輕輕,便已經在文官中有了不可撼動的地位。
袁啟雖是以武定國,但卻文官非常重視,事事都要詢問他們的意見。而路夕絕作為文官之首,他的每一句話都可能對大局有所影響。
宋驚落又想起牢房中看到的那一幕,最後範無量被擡出來的時候,已經不像是個人了。
他和範無量究竟有什麼仇什麼恨,讓他不惜被皇帝怪罪,也要下如此狠手?
宋驚落雖然好奇,卻并不想知道。畢竟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但是他明明知道她看見了,卻什麼也沒說,像是根本不怕她說出去一樣。
是了。她也有把柄在他手裡,所以他們之間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暫時不用互相懷疑。
她忍不住再次感歎,路夕絕實在太聰明了。
聰明得簡直不像個人。
“阿姐。”長街盡頭忽然有人叫她。
她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宋岸。
宋岸慢慢走近,一臉無奈地說道:“就知道你出門肯定又不帶傘,所以特地來接你。”
他說着看向路夕絕,語氣疏離地說道:“多謝小路大人給我阿姐撐傘,現在我來了,就不麻煩你了。”
“阿姐,我們回家吧。”
宋驚落點了點頭,從路夕絕的傘下移步到宋岸的傘下。
路夕絕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
在不遠處跟着的晨晖問星月:“大人怎麼了?人都走了,他卻不走。”
星月道:“你都跟着大人那麼久了,怎麼還是那麼沒眼力勁。你看不出來嗎?大人他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