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驚落驚訝道: “怎麼回事?無緣無故的,程大夫怎麼會死?”
宋岸被吓得不輕,他平複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到醫館時,見到門開着,就進去了。沒想到......沒想到看見程大夫倒在血泊之中。他們說,是程大夫壞了于掌櫃的規矩,才遭此橫禍。”
“于掌櫃的規矩......什麼規矩?”
“我聽說......他的規矩是,在宛城之中,沒人能做好人。若是大發善心被他發現,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宋驚落沉默良久。
難怪當時她隻是扶了那個老人一把,他們便立刻要來為難她。
于仲這個人竟然如此荒唐。
“程大夫對我們有恩,如今又因我們而死,所以無論如何,這個仇,我都會替他報。還有我們的賬、宛城百姓的賬,也要一并與他算。”
她頓了頓,又道:“走,我們去醫館。他們不是說,要讓好人死無葬身之地嗎?别人我不知道,但程大夫一定會有。”
宋岸拼命點頭,但又忽然想起什麼,問道:“可是姐姐,你的腿......”
“我的腿已無大礙,雖然還不能做大幅度的動作,但慢慢走過去還是可以的。”
這樣說隻是為了安慰宋岸。實際上,她每走一步都會感受到一陣劇痛。
就算這樣,她也非去不可。
如果非要問為了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程平幫他們看病、送藥,還好心給他們提醒。又或許是因為程平是因為他們才死的,她覺得自己應該負起責任。
她強忍着痛,和宋岸一起朝醫館走去。
雖然強忍着,但是身體上的反應是不會騙人的。
還沒走出幾步,她的嘴唇就變得無比蒼白,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宋岸很多次欲言又止,終于開口說道:“姐姐,那個......我背你吧,這樣也快些。”
宋驚落意識模糊地點了點頭。
......
就這樣,他們忙碌了一個晚上,終于可以把程大夫安葬。
宋驚落在山坡上親手挖了一個坑,讓程平躺進去。即将埋土的時候,她的心情很是複雜。
前世她作為一個殺手,親手埋葬了太多人,以至于她在睡夢中都在挖坑、埋坑。
這種事,她真的太熟練了。
可唯獨這次,她真正感受到了憤怒、痛苦、難過和掙紮。
如果說前世她隻是一個冰冷的執行任務的機器,那麼從現在開始,她真正擁有了人的情感。
前世她一直被教育,任務永遠比她的性命重要,而她的性命永遠比别人的重要。她的一生都在貫徹這一條指令。
可現在,她忽然想為這個素不相識、甚至隻有一面之緣的人去拼一把。
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
她平靜地把坑裡的土填滿,然後用匕首在一塊木闆上刻字,放在他的墓前,當作他的墓碑。
“等日後我再來看你的時候,一定給你換一塊更好的。”
清晨有些冰冷的陽光打在宋驚落蜷縮成一團的身體上,使得她被迫與處于陰影中的墳墓分隔開。
周遭的空氣潮濕而陰冷,讓她覺得自己渾身發涼。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笑聲,打破了安甯而靜谧的氣氛。
“你們兩個,還挺有情有義,這真令人詫異。”緊接着,是于仲那令人讨厭的聲音。
他繼續道:“不過呢,你們有沒有情義我不管,也管不着。但若是你們執意要壞我的規矩......”他用手中的煙卷指着程平的墳,“你們的下場就和他一樣。”
宋驚落從地上站起來,讓自己面向于仲,輕輕笑道:“我沒有要壞于掌櫃規矩的意思,我隻是有另一場交易,要與于掌櫃你談。”
于仲不以為然地說:“哦?說來聽聽。”
“實不相瞞,我乃皇室之人。你可以拿我換取更多的好處。千金,遠不足道也。”
“你就不怕,我把你換給袁啟?”
“如果你是聰明人,你就不會這麼做。就算于掌櫃視金錢如糞土,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不知掌櫃可聽說過赤羽令?”
聽到“赤羽令”這三個字,于仲的臉頰抽搐了兩下。他眯起眼睛,已不複方才那般淡定。
赤羽令是前朝開國皇帝留下的。先祖打天下時,将自己帶的軍隊命名為赤羽軍,他登基以後,就将赤羽軍改制成一個江湖組織,名叫赤羽堂。為了方便對天下的掌控,他讓赤羽軍在分散各地,隐姓埋名,暗中為他所用。
先祖還曾立下規矩,赤羽軍世世代代都要供赤羽令的持有者所差遣。
而這赤羽令,也隻能傳給周氏皇族。
在這場叛亂中,赤羽令始終沒有露過面,因此所有知情的人心中都存着疑雲。
他們周氏甯願把玉玺拱手相讓,也不願動用赤羽令。聽說袁啟的大軍攻進淮都以後,就把皇宮裡裡外外翻了個遍,卻連赤羽令的影子都沒有找到。
看來日後,袁啟是要寝食難安了。
于仲心跳如擂鼓,急忙問道:“你是說,赤羽令在你手上?”